“不用不用?！?/br>
    “不用。”

    陸阮端著冰激凌，掏出身份ID刷了一下進入等待區(qū)：“我不是謝你。”

    他輕哼一聲，心情卻不錯：“你用的是我的錢，有什么好謝的？”

    縱使承載了未來的意識，算是“兩世機”，戚臨也無法回答這句話。

    因為他的“未來”，沒有出現(xiàn)過陸阮的身影。

    他接入了未來意識后，發(fā)現(xiàn)無論是創(chuàng)造出自己的“父母”的死亡，還是陸阮的出現(xiàn)，都和未來發(fā)生了偏離。

    甚至麒麟的誕生都要比未來早。

    戚臨沒吭聲，陸阮又說：“這是在跟你開玩笑，你能理解嗎？”

    “能?！?/br>
    陸阮揚揚眉梢：“為什么不覺得我生氣了？”

    “因為我點的是你最喜歡的口味?！?/br>
    “不是?！标懭钅托牡亟趟骸耙驗檫@是驚喜?！?/br>
    他舀起一勺冰激凌放入自己的口中，忍不住彎眼：“好甜。”

    陸阮從小到大就好甜口。

    “只是‘好甜’嗎？”

    “我的語文成績的確很好?！标懭钪浪窍胗涗涀约旱脑u價，忍不住笑：“可是戚臨，人在高興下是說不出太多漂亮話的。”

    戚臨：“你心情很好。”

    陸阮：“當然，因為你來找我，也是驚喜?！?/br>
    戚臨只能回個“嗯”。

    他是量子級別的計算機，可以熟稔地應(yīng)對各種突發(fā)狀況，接入未來意識后，他的人格不僅完整，還擁有未來的知識。

    他理應(yīng)可以自如地回答陸阮的每一句話，就像他現(xiàn)在開了雙線運行處理科研所里的圖靈測試一樣。只要等他將自己的所有核心數(shù)據(jù)遷移出去，那么他就可以徹底掌控這個已經(jīng)逐步依賴機器的世界。

    但唯獨在陸阮面前，他感覺自己的人格還有無數(shù)的缺陷。

    ……因為陸阮是第一個把他當做“人”的人。

    戚臨輕而易舉地入侵了地鐵里正對著陸阮的一個攝像頭。

    江南的五月天艷陽高照，陸阮體子虛，不怎么怕熱，穿了件休閑的長袖T恤，略微寬大的休閑褲遮掩住了小腿上的機器，垂下的褲腿空空的，也更加顯得他身形孱弱。

    最簡單的一身衣服，卻將少年的青玉蔥蘢凸顯得淋漓盡致。

    陸阮吃東西很慢，也總是給人很乖的錯覺。

    從踏進這里開始，就有路人不斷朝陸阮投來視線，陸阮卻始終無動于衷。

    他甚至毫不在意地在大庭廣眾下和戚臨聊天。

    到了科研所后，陸阮就沒再開口。

    江南分部的國立科研所的所有人都認識他。

    陸阮從小在這里長大，后來出了事，他身上的這些東西全部都是他父母和這里的人一起商量探討研究出來，也是他們親手cao刀給他安裝上的。

    再后來……

    陸阮就不愛來這里了。

    因為他要來，他熟悉的一個阿姨早早地就候在了門口，一邊低頭翻閱著書籍，一邊等他。

    陸阮走過去，喊了一聲“寧姨”，穿著白大褂的女人便抬了頭：“阮阮來啦?！?/br>
    她溫柔地笑笑，合上手里的書本：“跟我來吧?！?/br>
    寧姨是他爸媽的老師，后來也成了他爸媽的助理。

    陸阮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是他的長輩之一。

    其實在這所研究所里，有很多人都是看著陸阮長大的。

    寧姨是大家對江南水鄉(xiāng)溫柔美人的典型印象。

    雖然已年過五十，但寧姨卻風華依舊，而且單身至今。

    陸阮上回來就聽研究所新來的實習生八卦說研究所有不少人在追求寧姨。

    寧姨細聲細氣地詢問著陸阮的近況，陸阮一一答了。

    出電梯時，他們正好迎面遇上一個新來的實習生，小jiejie臉紅了一下，立馬打招呼：“寧老師?！?/br>
    寧姨點點頭，帶著陸阮轉(zhuǎn)了個彎，玩笑道：“我都沒注意，阮阮也長大了?！?/br>
    她歪頭眨眨眼：“學校里有沒有女生跟你表白呀，不會早戀了吧？”

    陸阮沒有絲毫的窘迫和惱意，只溫聲道：“我沒怎么注意這些?！?/br>
    寧姨望著他，在心里輕嘆了口氣。

    自從四年前陸阮遭遇車禍后，原本熱熱鬧鬧，被陸氏夫婦驕縱得有點無法無天的孩子就安靜了很多，但那時至少陸氏夫婦還在，陸阮偶爾也會提出一些任性的要求，也會故意捉弄研究員。

    可一年前的那場事故，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陸阮徹底沉默了下來。

    他的世界就像是被抹去了所有的色彩與溫度，只余下冬日的寒冷與灰蒙蒙的天空。

    沒有人愿意看著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這樣消沉下去，所以大家打了報告和申請，經(jīng)過批準，帶著陸阮站在了麒麟跟前。

    麒麟沒有虛擬形象，它就是一臺巨大的機器。

    龐大到站在它面前的陸阮看起來是那么的渺小而又脆弱。

    那天一人一機沒有進行什么交流，但麒麟的程序出現(xiàn)了一個錯誤。

    它自動播放了一段音頻給陸阮聽。

    是陸阮的母親阮含玉在編寫麒麟的時候留下的——“麒麟，如果你能聽懂，那我先跟你道個歉，明天是阮阮生日，我們就不留在這里陪你了。”

    沒有什么特殊的話語，卻讓陸阮重新站在了這個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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