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料想中的情緒完全不同。

    謝胤心里沉了沉：“魔君這是何意？”

    棲寒枝眉目舒展，唇角笑意未散，反問道：“謝師兄，你可知什么是魔？”

    他用著舊日的稱呼，此時聽來，萬分諷刺。

    棲寒枝并不需要謝胤回答，兀自道：“世間濁氣凝而生靈，生來便在魔氣中滾過一遭，一路從極淵爬上來，早沒了那貪嗔癡的關(guān)竅，你又憑什么覺得我會在意這些？”

    謝胤面色冷凝：“你就不想報復(fù)嗎？”

    棲寒枝掀了掀眼皮：“報復(fù)什么？你那小叔模樣生得好，修為深厚、功夫也不錯，合則聚不合則散罷了，算什么大事。”

    謝胤不死心道：“合則聚，不合則散？那魔君何故一氣劈了小叔那山頭？”

    “一氣之下，劈都劈了，自然也就消氣了?！睏Σ灰詾橐猓骸昂螞r本君還祝仙尊早日飛升，該稱一句大度才是。”

    說著他頓了了頓，忽而近身上前，一手環(huán)住謝胤腰，另一手捏起他下巴，修為壓制下，謝胤反應(yīng)不及，神色愕然。

    棲寒枝笑問道：“說起來國師模樣生的也不錯，你我又有一段舊情，既如此惦念那小焰，不如留在魔宮陪我快活些時日？”

    謝胤先是愕然，隨即眉頭皺起來，眼底暗紅一閃而過：“魔君說笑了?！?/br>
    棲寒枝聞言松了束縛，謝胤連連退后幾步。

    自袖里乾坤中摸出張手帕，棲寒枝慢吞吞擦了擦指間，一簇火苗燃起，手帕被燒了個干凈。

    他就而說什么心魔氣息這么奇怪，原來是入了邪道，稍一觸碰，便逃不過魔君的感知。

    說來仙魔兩道井水不犯河水，能同來此赴宴，全賴“邪修”從中“調(diào)和”。

    清氣生靈，修煉世間清氣，魔族修煉濁氣，二者同出一源，用出來威力也沒什么差別。但偏有些人另辟蹊徑，強奪不屬于自己的靈氣，便統(tǒng)稱為邪修。

    而之所以冠以“邪”字，蓋因強奪之氣非身軀所能承受，修煉途中需以清濁之體為祭，淬煉己身。

    簡單來說就是仙宗魔域兩頭殺人吞噬，淬煉平衡修為，久而久之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當(dāng)然，與代價同樣誘人的，是邪修提升的速度與同階內(nèi)更強的實力——用他們自己的話說，清濁本為一體，合二為一，成就真靈之體，才是正道。

    可惜天雷不認這個“正道”，古來邪修盡殞身于誅滅之劫下，無一飛升。

    謝胤幾時成了邪修？

    倒是難怪他修為突飛猛進當(dāng)上大楚國師，又不聲不響隱匿至此。

    棲寒枝斂下思緒，神色淡淡，只道了一聲：“更深露重，國師既不愿，那便早些回去吧?！?/br>
    言罷，轉(zhuǎn)身離開。

    濃云壓了滿月，謝胤的身影被裹在濃稠的黑暗里。

    “陸青端！”謝胤大概意識到自己邪修的身份被發(fā)現(xiàn)了，他瞧著棲寒枝背影，一改先前瘋癲，一字一頓道：“他喜歡的人是陸青端?！?/br>
    棲寒枝腳步未停，沒聽見似的，幾息便不見了蹤影。

    *

    棲寒枝回了內(nèi)院，腦海中全是“陸青端”三個字。

    這名字給他帶來的觸動遠比謝胤以為的要多。

    要說邪修理論中有什么可取之處，那便是“真靈之體”。

    鳳凰一族承天地清靈之氣化生，原該與那魔物濁氣一類的詞沒一點關(guān)系，棲寒枝也不例外。但他還是個鳳凰蛋的時候，大概是個倒霉蛋，被一群腦子有毛病的邪修偷走，塞進了那濁氣匯聚的極淵中。

    至清之體，極淵生靈，棲寒枝本人就是邪修真靈之體理論最成功的試驗品。

    魔靈成型之時，是他第一次見陸青端。

    棲寒枝眸色與臉色一起沉下去。

    若說之前對那“白月光”之說還沒甚真實感，但那人若是陸青端，一切說得通了。

    他與陸青端長相，確實，有三分相似。

    畢竟，他要叫陸青端一聲“義父”。

    謝胤不可能知道這段關(guān)系……

    “君上！”柳疏等了半天終于見到魔君緩緩而來的影子，立時迎了過來。

    棲寒枝思路中斷，一時也懶得去想這姓謝的是什么目的，抬眸應(yīng)了一聲。

    “極淵異變發(fā)現(xiàn)還算及時，再晚些就要漏成篩子了。”柳疏繼續(xù)了之前中斷的話：“出口有好幾個，魔氣流向又分成許多股，魘衛(wèi)派出去一大半也沒能完全摸清，目前只查明最大的那個出口通往仙宗‘臨楓山莊’?！?/br>
    “臨楓山莊地界中有一秘境，三十年一開，開啟關(guān)閉時間固定，慣是修真界筑基、金丹修士的歷練之地，再過幾日便是秘境開啟之時，極淵魔氣便是進了那秘境里。”柳疏知道魔君慣不愛關(guān)心這些，詳細解釋完才問：“可要繼續(xù)遣人追查？”

    棲寒枝思緒收攏，聞言略作思忖：“盡快查清其余魔氣流向……著重查查大楚，至于臨楓山莊，本君親自去?！?/br>
    柳疏應(yīng)是，棲寒枝又道：“給仙宗透個風(fēng)聲?！?/br>
    不知是那方勢力又搞什么幺蛾子，讓他們自己斗去，別來煩他，也莫要妨了極淵的安穩(wěn)。

    *

    次日天明，昆侖

    沉寂多日的天渺峰靜室內(nèi)響起一聲悶哼，謝云斂睜開眼，墨黑雙瞳上像是飄著一層淺淡紅光，倏忽急逝，額間金紅兩道紋路隱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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