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梁孝先一連串的問句，容市隱只道：“我不能說?！?/br>
    梁孝先不滿道：“怎的，你還怕我會誆騙你不成？”

    “事關(guān)江湖舊怨，我知曉的并不分明?！比菔须[如實答道，“我雖信將軍，但我不能拿他的命賭。而且，我希望將軍能答應(yīng)，不插手此事?！?/br>
    “可你如何讓我相信，你的消息為真？”又是過了良久，梁孝先揉著眉心慢慢道。

    容市隱將一塊腰牌置于梁孝先面前，道：“卜世莊莊主信物為證，待蔣眉雪與陸梵安無虞之后，將軍定能見到您外甥?！?/br>
    梁孝先盯著桌上的腰牌，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

    “今日就先到這里吧，朕累了?！被实圩邶堃紊?，看著底下心思各異的百官，和梁孝先交換了一個眼神，似是極為疲倦道：“工部尚書容市隱忍辱負(fù)重、智勇雙全，為此案揭露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所以接下來陸家其余之事的處理，便交由容市隱和護(hù)國將軍梁孝先全權(quán)負(fù)責(zé)?！?/br>
    “臣領(lǐng)旨?！比菔须[和梁孝先同時走上前跪下道。

    “退朝?！彪S著太監(jiān)的一聲高宣，左相陸坤苦心經(jīng)營的權(quán)利樓閣，只一瞬，便已土崩瓦解。

    攜了旨意，梁孝先同容市隱一同走出大殿。梁孝先道：“陸坤在你們返京之前，也來尋過我。那一方絹帛，就是他交由我的，要求也是保陸梵安一命?！?/br>
    容市隱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心里卻道，是呀，陸坤雖然窮兇極惡，可是在為人父上，卻是挑不出半點差錯的。加之他那般溺愛陸梵安，又怎會不為兒子鋪好后路。

    “這次陸梵安被打發(fā)到川鶴，便是陸坤不想讓陸梵安見此慘象，也免受他人白眼。待陸梵安返京之日，再由我將其送置他在這最后幾日所排好的地方，陸梵安便可改名換姓，一生無虞?！?/br>
    容市隱依舊不答話，胸腔里是一片翻江倒海。陸坤于他，是求權(quán)之階。于梁孝先，是仇敵，是盛世之阻?？捎陉戣蟀捕裕瑓s僅僅是父親，待他極其寬厚慈愛的父親。這般結(jié)果，要陸梵安日后如何能無虞？

    梁孝先看了一眼容市隱，繼續(xù)道：“其實你們都大可不必如此，我雖恨陸坤，可也不是黑白不分之人。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要陸梵安的命。”

    “可蔣眉雪呢？”容市隱終于開口。

    這次輪到梁孝先沉默了。

    “我不能讓他在這世間落到孤苦無依的地步。”

    ……

    天氣陰沉，帶著晚秋獨有的涼薄。

    二人帶著圣旨行到左相府，陸坤早已在前廳里候著他們。旁邊站著蔣眉雪，緊緊捏著手里的帕子，似是惶恐。

    “你們來了?！标懤っ嫔蠋е乃坪跏且娎嫌岩话愕奶谷唬泻舳俗?，繼續(xù)道，“何種死法？”

    容市隱示意了一下身邊太監(jiān)端著的毒酒。

    陸坤笑笑：“也好，免了許多皮rou之苦?！?/br>
    梁孝先此時卻狠狠地盯著陸坤道：“我jiejie之死，雖是蔣眉雪動的手，可卻也有你的授意吧。因為當(dāng)時你私售鹽鐵之事被我jiejie知曉，她多次勸誡你。可你不但不聽，還怕她將此事泄露出去，所以你指使蔣眉雪在她的藥里動了手腳。是與不是？”

    陸坤并未答話，只是盯著太監(jiān)手里端著的酒。

    梁孝先見他不答，像是要殺人誅心：“但是你知不知？勤安并非溺水而亡?！?/br>
    立在一側(cè)的蔣眉雪止不住的打了一個顫。

    梁孝先看她一眼，繼續(xù)盯著愣住的陸坤冷笑道：“是你這好夫人用計將他溺在水里的，五歲的孩子被溺在池塘的污水里，不住地掙扎，心里記掛著要讓他爹爹來救他。可是他爹呢，在遠(yuǎn)在幾千里之外的沿海同海盜商量著怎么將私鹽運出去?！?/br>
    陸坤微微紅了眼眶。

    蔣眉雪自梁孝先的第一句話出來后，便僵在了一旁，可此時聽梁孝先說完，卻是向釋懷一般放松了身子。面如死灰的臉上，似乎還有一些竊喜之意。

    容市隱看在眼里，卻是不動聲色。

    “我最后將勤安從水里撈出來的時候，你可知，他變成什么樣了？”梁孝先泄憤一般繼續(xù)道，“他的渾身被泡的浮腫泛白，手一碰，似乎就能裂開。陸坤，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你自己的親生兒子?！?/br>
    容市隱看著一旁咬牙切齒的說著狠話的梁孝先，知他是沒準(zhǔn)備將陸勤安還活著的消息告訴陸坤。梁孝先想要的，是陸坤連死都帶著愧疚，這才是他給他jiejie的報仇。

    陸坤顫抖著將手伸向了太監(jiān)托盤里的毒酒，面上扯開一個別人看不懂的笑，像是愧悔，像是解脫。慢慢開口道：“都是孽呀。”

    ……

    京師城外的官道上，馬車跑的飛快。車?yán)锏娜?，眼下帶著烏青，可眉眼間卻滿是歡欣。

    他這些天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沒日沒夜的在川鶴各個藥材市場穿行，終于皇天不負(fù)有心人，提前湊齊了藥材。

    本來許威見他這般不要命的奔波，想讓他歇一晚上再返京。可陸梵安卻是一刻也等不了了，他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對容市隱的想念可以到這般急切的地步。

    于是昨晚上剛湊齊藥材，陸梵安便馬不停蹄的連夜往京師趕。終于在今日晌午時分進(jìn)了京師的城門。

    陸梵安伸了個懶腰，心道：先回家梳洗一番，晚上就去尋容市隱，這次一定要討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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