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天帝以問寒性命要挾，碣石君終究是在鳳棲君的提議下，去往了南陳，從此，成了罪孽滔天害人無數(shù)的無情國師。

    今日問寒，就是要向鳳棲討這筆債。

    “當年你出現(xiàn)在我鞭下，竟是為了來尋青靄去救師兄？”鳳棲的臉色變了，不再淡然，反而添了幾分難以置信，“我以為，你是來探聽消息……”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問寒上前一步，“總之今日，都要做個了結(jié)了！”

    第98章 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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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寒，住手！”門外猛然傳來一聲，朽木老人出現(xiàn)在門口，枯藤拐杖驟然延伸，打落了問寒手上的鋼刀。

    “朽木老人！”問寒轉(zhuǎn)身單膝跪地，“您為什么要攔我？”

    朽木老人收起拐杖，將他扶起，看了一眼鳳棲，他的脖頸上被刺出了傷口，鮮紅的血泉水似的往外冒。

    “長生……怎么樣了？”林焉問。

    “所幸臨槐仙君的眼淚，替那顆銀杏守住了最后一點根脈，我已施法將其護住，”他道：“臨槐仙君在守著他?！?/br>
    林焉聞言松了一口氣。

    朽木偏頭看他半晌，忽然道：“你獨獨問長生，卻為何不問鳳棲所言是否為真？”

    林焉垂下眼，沒有出聲。

    他這些天知道了太多太多深埋于歲月中的秘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說辭，而他那時，不過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嬰孩。

    或許是一下知道的太多，字字句句皆將他過往盡數(shù)顛覆，他倒不知該從何處問起了。

    甚至，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愛誰，該恨誰？

    千年前碣石君禍亂南陳，問寒信仰崩塌時，他一邊痛心于師叔的劣跡，一邊心疼問寒。而今，信仰崩塌的人，成了他自己。

    仁慈寬和，心懷蒼生的父親，成了制造戰(zhàn)亂，痛殺愛徒的暴君。

    愛好躲懶，卻承諾要輔佐他至眾生平等的師尊，成了為禍世間的幫兇。

    他就像是身處一場黃粱大夢，光怪陸離，什么都看不真切，過往種種粉碎成灰，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揭下了臉上那層戴了幾千年的面具。

    而后林焉才發(fā)現(xiàn)，竟然一個人，他都不認得了。

    “殿下，”鳳棲卻率先出聲了，他望著林焉，說不清眸中情緒，“問寒說的都是真的，的確是我算計了碣石，算計了落川，也違背了我對瑤鏡仙的承諾，利用了你和青靄?！?/br>
    “可我也的確想要守護天下，直至法治嚴明，再無輕賤殺伐，”他偏頭看向朽木，“因為這是師兄畢生的追求?！?/br>
    他始終記得，天帝創(chuàng)世之前，他生于民不聊生的九州大地，貴族官爵毫不留情地搶奪著朝廷拿出的救災糧，就在他快餓死之時，一個衣衫襤褸，卻不掩風華的男子將手中的餅遞給他。

    “王侯將相的命千金不換，草芥庶民的性命卻輕如鴻毛螻蟻，這世道不該是這樣的?！?/br>
    他說：“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嗎？我們一起去創(chuàng)造一個，沒有尊卑貴賤，沒有輕賤濫殺的世道?！?/br>
    然后他跟著這個男人，去了楚國國都，成為了國師弟子，又得道成仙，成為了三界之內(nèi)人人聞風喪膽的金元君。

    天庭創(chuàng)世之初，條條款款，的確倡導眾生平等，可隨著時日推移，身懷深厚靈力的仙官逐漸開始恃強凌弱，從前人間九州那一套，如同宿命一般，完全被復刻到了三界。

    天帝垂拱而治，碧桑元君卻堅持要革新，兩人政見相左，矛盾越來越深，直至天帝下令，圍捕碧桑。

    他曾竭力反對，然而除了他，另外三位師兄皆是沉默地領(lǐng)命，沒有一個人替他的大師兄說話，他曾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苦苦哀求，昔日的師兄們卻都冷清冷面，只剩奚落。

    最后他被天帝丟去制住碧桑的夫人，直到大師兄被壓在鎮(zhèn)靈塔下。

    三位元君輪流看守鎮(zhèn)靈塔，鳳棲整日整夜，殫精竭慮，直至在天帝決意處死碧桑的前一日，終于因為他師兄們的疏忽，讓他尋得了一個空隙，將碧桑救出，并送他離開了白玉京。

    從此之后，他改頭換面，浪蕩逍遙，終日沉醉于撫仙城，再不提什么天下平等。

    他讓天帝和他的師兄們認為是他殺了瑤鏡，于是他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三殿下的師尊，因為天帝篤定了他不會把真相告訴三殿下，否則三殿下頭一個不會原諒他這個殺母仇人。

    可他從來沒有忘記過碧桑的信仰。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他花了一千多年的時間，將三殿下培養(yǎng)成了一個心懷正義、嫉惡如仇的仙君，就如同他當年的大師兄一樣。

    然后他結(jié)束了千年的臥薪嘗膽，將三殿下這把刀，對準了白玉京的心臟。

    “師兄，我追隨你的信仰，是因為那是你的信仰，”他咬重了那個“你”字，眼神卻始終鎖在朽木的身上，“沒有你，我不會在意任何信仰?！?/br>
    他說：“我只要為你報仇?！?/br>
    “哼，”西斜突然冷笑一聲，他揣著纏在身上的銀鏈，眼中滿是鄙夷，“多么冠冕堂皇，多么偉大高義啊！”

    他瞇著眼，像是盯住獵物一般看向鳳棲，“你真的以為當年，就憑你一個人就能把大師兄救出去嗎？你真的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懂得什么叫感恩嗎！”

    “且不說我和落川，碣石君是多么縝密的性子，你以為你尋得的那個空隙，真的是無緣無故出現(xiàn)的么？沒有我們?nèi)说难谧o，你真以為你能把大師兄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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