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僵硬，心跳躁如擂鼓，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擋在眼前的水幕越來越稀薄，巖漿的侵蝕速度越來越快，他手指如飛地從靈戒中取出一枚藍(lán)色的靈珠，通體透亮，內(nèi)有流動的光芒。

    林焉狠狠將那靈珠擲在地上，一片深不見底地幽潭出現(xiàn)在眼前，那人抱著他一躍而下，水幕散去，西斜望著地面上飛速消失的水潭咬牙切齒，眼里露出了充滿殺機(jī)的眸色。

    深水柔軟地擦過被炙烤過的皮膚，顯得溫柔又親密，如同愛人的撫摸。

    然而林焉的心在顫抖。

    “殿下，”施天青抱著他道：“這是殿下剛出生的時候，我送給殿下的賀禮?！?/br>
    或許有些宿命緣分是天定，當(dāng)年在南陳地宮，他什么也不記得，林焉卻用他送的禮物，救了兩人的命。

    血契被拒絕后，年輕的將軍回去冥思苦想了一整天，琢磨出這么個小玩意兒來，這東西的原理與花海中躲懶用的秘境如出一轍，通過深水拉扯出一個新的空間，順著這片水一直沉下去，就會到達(dá)終點(diǎn)，突破結(jié)界，見到深水下的秘境。

    只是當(dāng)年的他們急著從水里爬出來，誰也沒留意深水下的秘密。

    林焉的腦袋嗡嗡的，像是被打了一悶棍。

    對什么都無知無覺，不知道痛，也不知道該做出什么樣的表情。

    深藍(lán)的水光覆蓋了他的視野，他甚至沒有勇氣抬頭，看一眼頭頂?shù)哪槨?/br>
    “我是在夢里嗎？”

    頭頂上方的聲音很清晰，他說：“不是?！?/br>
    林焉閉了閉眼，很久之后，他才僵著脖頸，將臉靠在他的胸口，“你回來了。”

    施天青笑了笑，他的笑很沉，聽不真切，卻因為與林焉靠在一起，將那點(diǎn)震動隔著胸腔傳遞到了林焉的心上。

    “我若再不回來，阿焉就要尋死了?！?/br>
    林焉無聲地落下一滴眼淚，安靜地湮沒在深水之中，沒有人看見。

    “我殺了你，你不恨我？”

    施天青環(huán)抱著他，“如若殺我一次，就能解殿下心頭恨，那么我愿意為殿下死千次百次……”

    身前人抬手封住了他的唇。

    “小舅舅，”林焉說：“帶我走?！?/br>
    施天青將人抱得更緊，“殿下想去哪兒？”

    “隨便哪里?！彼拖癞?dāng)年與落川君那一戰(zhàn)后，身中紅斛時，對施天青說的那樣。

    帶我走，隨便哪里。

    “我原以為三千年前就能聽到殿下這一聲‘小舅舅’，”施天青似是感慨，“卻沒有想到，第一次聽到你這樣喚我，已經(jīng)是這么多年之后的事了?！?/br>
    “我的母親不是天后娘娘，”林焉平靜地敘述，“而是你的jiejie，瑤鏡，對么？”

    “殿下，”施天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的母親，是蛇族從前的族王，白玉京上的瑤鏡仙?！?/br>
    “而你的親生父親，”他捂住林焉的耳朵又放開，“乃是從前的五元君之首，木城主碧桑?！?/br>
    他頓了頓。

    “亦是如今的魔尊，朽木?！?/br>
    第91章 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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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焉沒有回答，甚至沒有反問。

    他受到的沖擊太大太多，眼下他什么也理不清了。

    施天青安撫地順著他的后背輕拍，像是明白他所有的心思。

    “我送你的這樣見面禮，原是一對兩枚珠子，當(dāng)年我剛送出去，你的父親就拿去了一個，說要提前在水下給你建造出一片無與倫比的秘境，你可以在那里修煉，也可以在那里休息，你會成為白玉京上最幸福的孩子。”

    “你的父親修木系，母親也修木系，你會成為整個白玉京上修習(xí)木系仙術(shù)最優(yōu)秀的仙子，所以你叫‘比木’，諧音‘比目’，‘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是他們在你的名字里，留下的一生一世的美好愿景?！?/br>
    林焉搖頭，“你在說什么？”

    “相信我，阿焉，”施天青蒙上他的雙眼，“相信我?！?/br>
    一道白光刺目，巨大的沖擊襲向兩人，兩人緊緊相擁，一瞬的窒息感過后，他們從水境中脫水而出，穩(wěn)穩(wěn)的落到深水下藏著的平地上。

    林焉想起很多年前，問寒為了碣石君與他反目，他疲倦地在人間貪睡的那天，織夢曲曾經(jīng)給他編織過一個夢境。

    像是永遠(yuǎn)沒有盡頭的深水，他一直在往下沉。

    那時的他不知道，深淵沉下去，就是一扇青翠藤蘿纏繞的木門，丁香花開在兩側(cè)，馨香撲鼻。

    “阿焉，”施天青指著門旁邊的一方小小的木牌，“唯有擁有通行權(quán)限，才能進(jìn)入這里，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擁有這扇大門權(quán)限的人?！?/br>
    “你自己決定，要不要走進(jìn)去?！?/br>
    林焉回頭，“你呢？”

    施天青聞言唇邊浮起淺淺的笑，“我傷了你，無顏去見岳丈大人?！?/br>
    他見林焉踟躕了一瞬，上前幾步，將方才拾起的丁香別在林焉心口，“放心去吧，我會在這里等你，你回來時，我一定還在這里?！?/br>
    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消失或是失約了。

    他望向林焉，“青靄從今往后，只在殿下一人身后，萬般行事，皆只為殿下一人。”

    林焉垂下眼，在他的注視下背過身，望向那方木牌。

    許久之后，他往前走了一步，將手貼上木牌，大門轟然打開，隱秘而幽深的桃花源，終于暴露在它的小主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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