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不定你去見了鳳棲，這蛇也就不來煩你了?！?/br>
    “如今外面的人都道你與鳳棲君交好，你現(xiàn)在是來給他做說客？”林焉道：“我不想見他，我也不至于對付不了一條蛇?！?/br>
    臨槐嘆了一口氣，“三殿下好脾性，也屬實(shí)記仇?！?/br>
    “只是……”他頓了頓，“既然屢次都還不回去，為何不直接殺了?！?/br>
    他的話音很輕，然而林焉的臉色還是幾不可察地變了變。

    臨槐字字錐心，“也不是第一次了?！?/br>
    兩人之間的氛圍一時間降至冰點(diǎn)，子衿早就不敢插話了，這會兒把那青蛇一把擄走，去了別的房間，這回那青蛇竟然也不作怪，大概是感受到氣氛并不尋常，乖乖地跟著子衿走了。

    “何必總提?！绷盅傻?。

    “不是我總提，是你總記得?！迸R槐望著青蛇被拖走的方向，“你覺得它像青靄嗎？”

    林焉的眼眸顫了顫，唇邊浮起一抹笑，然而眼中卻并沒有笑意，“臨槐哥哥大概是唯一一個如此云淡風(fēng)輕，敢在我面前提青靄的人?！?/br>
    “既然殿下待我有幾分不同，不妨也聽我言說一二？”

    林焉攥緊了袖口。

    臨槐把他神情收進(jìn)眼里，自顧自道：“若殿下心里忘不了青靄，無論這條青蛇是不是青靄，殿下看見它，想起的都是青靄?！?/br>
    “同理，若殿下心中沒有青靄，那么就算眼前這青蛇就是青靄君本尊，它日日在殿下眼前打轉(zhuǎn)，殿下的心也不會動搖分毫，我說的對么？”

    “青蛇還是青靄，一切都只在于殿下一念之間罷了?！?/br>
    “我殺不了它?！绷盅傻难壑许饬鬓D(zhuǎn)，坦白道：“殺死青靄已經(jīng)用盡我畢生之力，我實(shí)在無法再看著青蛇從我眼前死去一回?！?/br>
    “那便留著吧，”臨槐說：“鳳棲也不是全無好意，他知道，你心里放不下……”

    “若殿下何日面對青蛇再無半分意動時，便是從千年前的浩劫走出之日?！?/br>
    “臨槐……”林焉的聲音低下去，他搖了搖頭，極輕極輕道：“有時我真的希望人心的善惡是純粹的……而不是善里夾著惡，惡里藏著善?！?/br>
    他像是自言自語地喃喃，“這樣我的愛恨也能變得純粹些?！?/br>
    “可是不能，”他道：“沒有純粹的人心，亦不會有純粹的愛與恨?！?/br>
    冰涼的白玉京大殿沉默而安靜，仿佛沉睡已久的深海，針落可聞。獨(dú)居千年的三殿下終于第一次清晰無比地剖白了自己的心意，冷靜而自持。

    “我只能一邊恨著他，一邊愛著他，終其一生，不死不休?！?/br>
    “殿下……”臨槐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也一時說不出話來。

    “若能回到在劉家?guī)X的那一夜，我必不會再打開琉璃燈。我情愿這一生從來沒有遇見過他，”林焉閉了閉眼，眼里藏滿了復(fù)雜，“可是直到他死的那天，我才知道，或許我與他的糾葛早已是宿命，根本就無法避免。”

    “臨槐哥哥，”他緩緩開口，“他在死前，叫出了我的乳名。”

    神仙多避諱告知旁人小名，身份尊貴者尤甚。他的乳名，除了天帝陛下和師尊鳳棲君，也就是一個從小陪伴他的臨槐君知道了。

    “我起初以為他是猜的，”因?yàn)樗o施天青釀的酒里遞了提示，“可是他的眼神很篤定?！?/br>
    “容姬死后，他應(yīng)該是拿回了自己被封印的記憶?！绷盅傻?。

    臨槐顯然十分震驚，“我常年在外，留居白玉京的時日并不多，可饒是這般我也知道，青靄那時除了與天帝匯報(bào)軍務(wù)，甚少與人往來，為何會知道你的乳名？”

    “你在白玉京待了幾千年，你可知道我母親為蛇族？”林焉突然問。

    “天后娘娘？”臨槐一口否定道：“絕無可能?！?/br>
    千年前林焉被擄去幻音嶺，天帝阻攔住了追到幻音嶺外的的天兵天將，也是那時，幻音嶺多年來不肯歸順白玉京而天帝亦不追究的原因，終于大白于天下。

    ——幻音嶺外，有兩道唯有蛇族可入的屏障，就連天帝也無法破解。

    從前，除了天帝，白玉京上幾乎沒有真正知道這道屏障的人，最多也是在無數(shù)個關(guān)于幻音嶺傳說中，聽說過一兩句，說是幻音嶺有一道能阻隔外人的屏障。

    也有些來自蛇族的白玉京仙官說，那屏障從前是沒有的，后來不知道怎么多出來了，可能是新任族王琢磨出來的東西，時日再久一些，他們竟也不提了，不知道避諱著什么，還是記憶被人抹去了，亦或者，只是單純地忘了。

    幻音嶺偏僻潮濕，又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亦無玩樂，故而從前就沒有什么仙君喜歡去幻音嶺，故而直到那次以后，這個秘密才被徹底公之于眾。

    臨槐想了想，“是因?yàn)槟氵M(jìn)了那道屏障，所以起了懷疑？”他道：“那屏障可由族王進(jìn)行開閉，你能進(jìn)去，或許是容姬給你開了門?！?/br>
    “我聽聞千年前去救你的天兵說，天帝帶著他們都追到了第一道屏障，哪怕失了法力也要救你，可他們還是慢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第二道屏障在他們面前關(guān)上?！?/br>
    聽到天帝闖入第一道屏障去救他，林焉的眼眸顫了顫，半晌，他話音平靜道：“遠(yuǎn)在那次之前，施天青曾經(jīng)在我不知情下將我?guī)肽瞧琳?，試圖害我?！?/br>
    “不會是容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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