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么多年過去，上頭的紅綢恐怕早就換過無數(shù)次，或是被風(fēng)吹雨淋墜落在地，或是被人拿走清理掉了，遺失的可能性極大。

    正這般想著，那靈活地店小二幾個箭步便回來了，林焉一眼便見到了他手里碰著的紅綢，“您看怎么著，還真給咱找著了?！?/br>
    林焉的眸光顫了顫，輕輕抬起手去拿那紅綢，饒是有他的靈力保護(hù)，千年過去，那紅綢也早就掉盡了顏色，只剩一點(diǎn)兒斑駁極淡的紅，唯有墨痕印上的名字依然清晰。

    “貴人真是好福氣，”那小二想著說些漂亮話討賞，“那樹上顏色掉成這樣的綢帶就只剩這一根了，就連顏色比這鮮亮不少的都丟了許多，這根竟然還牢牢地捆在枝丫上，就像有人護(hù)著似的，想來這紅綢上的一雙佳偶也定會伉儷情深，白頭到老——”

    “可他死了?！绷盅审E然開口。

    那小二愣了愣，“??？”

    林焉將那紅綢從“施天青”那一面轉(zhuǎn)到“比目”那一面，指了指那個名字，對小二道：“而且是他殺的?！?/br>
    那小二聞言，看向林焉的眼神忽然多了幾分恐懼，仿佛就要兩股戰(zhàn)戰(zhàn)，林焉卻笑了笑，“嚇你的?！?/br>
    小二忙扶了扶心口，“貴人老爺可別嚇小的，小的膽兒小，從前村口那神婆總說鎮(zhèn)子有鬼，把我嚇了好多回，您可千萬別嚇我了?！?/br>
    林焉將荷包里的銀錠遞給他，“對不住了，此番多謝你了，這兩人的確如你所說恩愛到老，你盡管舒心便是?！?/br>
    收了額外的銀錠，小二一掃頹色，臉上又樂開了花兒，他又問了問兩人是否要去雅座，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便拱了拱手，千恩萬謝地走了。

    倒是臨槐的神色愈發(fā)復(fù)雜，他看著林焉仔仔細(xì)細(xì)地把那紅綢折起來，收進(jìn)懷里，終是沒忍住道：“你后悔了么？”

    “如若再回到那個時候，而我仍是那時的我，我必定還會這么做的。”

    “一切機(jī)緣巧合，皆是命中早已注定，既然所有的發(fā)生都是必然，”林焉垂眸看那花燈，“又何來后悔之說呢？”

    第74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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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槐哥哥，”林焉偏頭道：“他們都去放花燈了，我們也去吧?！?/br>
    蜿蜒的河流潺潺，無數(shù)紙船托著蓮花紋的彩燈順流而下，夜色迷蒙處，燭火搖曳，少男少女三五成群聚在一處，雙手合十祝禱，或是一雙有情人立在一側(cè)，饒是中間隔出了一個人的距離，卻絲毫擋不住兩人之間綿綿的情意。

    林焉執(zhí)著琉璃燈越走越深，直到了密林深處，人跡漸漸稀疏了，只剩下流動的河水和各色斑斕彩燈映照出的浮光。

    彩紙被內(nèi)里的橙色燭火映照出柔和的光亮，倒是教人的心也忍不住柔軟起來，林焉伸手去碰那水，冰涼刺骨的冬日流水順著他的指尖將疼痛傳遞到心口，林焉才像是從夢里驚醒似的，察覺燭光點(diǎn)綴出的溫暖只是假象。

    “我聽聞人間會將對亡人的思念寄于船燈上，順著河流，便會落到亡人手中?！?/br>
    “有些地方是有這樣的風(fēng)俗，”臨槐君道：“這過年的喜慶，也要叫先人知道才好，也是感念先人的庇佑?！?/br>
    “若不是先人，能收到么？”林焉問。

    “你我便是神仙，怎的還問出這樣的話？”臨槐雖是說笑的語氣，可并非不知林焉心中所想。

    林焉果不其然被他逗笑了，“是了，都收不到的，且不說恐怕被祭奠之人早就投了胎，就算是沒投胎，住在幽冥里頭，那花門一擋，什么彩燈都進(jìn)不去。”

    話說著，他卻還是將手里的琉璃燈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置于水上，掌心氤氳起淺淺一道白色的光將其包裹住，那五光十色的琉璃燈便穩(wěn)穩(wěn)地懸浮在水面之上，隨著水流漂下去了。

    他站在原地，看著燈越走越遠(yuǎn)，直到看不見了，臨槐才道：“更深露重，去找個客棧歇下，明日再逛可好？”

    林焉正要點(diǎn)頭，卻忽然聽見一個朦朦朧朧的聲音，仿佛老嫗的嗚咽聲。

    他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覺除了他與臨槐再無旁人，一時間想起那替他們尋燈的店小二說的什么村里神婆講鬧鬼的事兒，一時多了幾分警覺。

    “是誰？”

    許是得了回應(yīng)，那說話的聲音清晰了些，“林道士，你不記得我了？”

    這個稱呼勾起了林焉幾分回憶，他有些遲疑道：“守蘇村……李大jiejie？”

    李大姐是凡人，按理說，如今該早就死了一千多年了，林焉不動聲色地探了探，原以為是幽冥屬官玩忽職守，致使她身為鬼魂在人間逗留這么久的時日，可原來眼前之物，只是一段過于執(zhí)著故而難以解脫的意識。

    “果真是你！”那聲音愈發(fā)近，夜色中終于出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臨槐一驚，便要護(hù)在林焉身前，后者卻用眼神示意他不必，偏頭解釋道：“我與你提及的那位朋友曾在此處遭遇不測，多虧守蘇村村民與我聯(lián)手相救，才護(hù)住它性命。”

    臨槐聞及此，眼神忽然有些復(fù)雜，然而他只是默默垂眼，并未出聲。

    “林道士！”李大姐的聲音聽起來分外激動，只是遠(yuǎn)比當(dāng)年的聲音蒼老了，“你快隨我去見村子里的人們，告訴他們我真的見過真佛，真佛是真的存在的！”

    她有些語無倫次，林焉卻猛然意識到什么。

    當(dāng)年落川君獲罪，真佛隕落，他奉命毀掉人間所有的真佛祭壇寺廟，并且消除所有人關(guān)于真佛的記憶，這是白玉京一貫的做法，他不知道為什么李大姐的記憶并沒有被完全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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