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長生極快地點頭道：“正是如此?！?/br>
    “無奈他運勢不好，每次投胎都未能成人，我亦不曾與他說上話?！?/br>
    人死之后化為鬼，尚可憑借自己心愿在幽冥待上一定時日再去投胎，可若是動物花草死后，便會直接進入下一世的輪回，更遑論在幽冥逗留。

    “因此，我只能一次又一次通過無名樓查詢他的下落，再去人間陪他度過這一世，可恨傅陽這回說什么也不肯告訴我那位故人所在何處，說是什么先前替我去查，已經(jīng)驚動了他的夫人掌書令，掌書令揚言要休了他，于是那傅陽大放厥詞，說除非我給出十萬靈石，方才能替我一查?！?/br>
    “那的確是個不小的數(shù)目?！?/br>
    林焉剛感慨完，長生卻擺擺手，儼然一擲千金的豪客，“靈石事小，我很快便備了十萬靈石給他，卻不料他竟然出爾反爾，說無論多少靈石都不查了?！?/br>
    林焉眼眸微斂，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長生一眼。

    之前施天青說出憑借靈石來判斷是否為仙官的言論后，林焉在白玉京上時特意查驗過，仙官的靈石除了個人買賣獲得，其中最大的來處，便是凡人們的供奉。

    供奉越多，靈氣越盛，能化作的靈石也就越多，林焉手里的靈石便多數(shù)來源于此。

    這靈石對仙人們的修煉必不可少，甚至對一些懶怠不愿花力氣修煉的仙人來說，若是他們有大把大把的靈石，便可通過煉化海量的靈石來快速提升自己的內(nèi)力，算是一條捷徑。

    除此之外，就連妖、鬼以及凡間的修仙者都必須依賴靈石來完成修煉，足以見其珍貴。

    因此確如施天青所說，除了仙官之外，甚少能有人能夠一次拿出如此數(shù)量的靈石，就算是能拿出來的，多半也不舍得。

    眼前的長生，林焉從未在白玉京的仙官冊上見過他，而他竟然能輕輕松松一次拿出這么巨額的靈石，實在是……有些蹊蹺。

    然而堂而皇之地問他靈石來路，想來就算是粗神經(jīng)如長生，也很難不對他防備，為免打草驚蛇，林焉思量片刻，還是順著他的話音道：“你可知他為何出爾反爾？”

    “還不就是先前的那些陳舊理由，”長生冷哼了一聲，“他以為我籌不出十萬靈石才獅子大開口，沒想到我竟拿出來了，叫他好不沒臉，他奈何不了我，只好躲著我，可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那也不該驚擾普通的店家做生意?！绷盅刹毁澩溃凹核挥?，勿施于人?！?/br>
    長生似是被噎住，半晌才從激憤的情緒中恢復(fù)過來，點頭道：“先生說的對?！?/br>
    林焉有些詫異地抬頭，便聽他道：“我那位故人也常常教導(dǎo)我，不可遷怒旁人，也不該因自己之事而給他人帶來困擾，是我魯莽了。”

    也不知是否是錯覺，林焉總覺著，長生就像是被禮樂束縛住心中野性的小獸一般，偶爾失了控制會變得蠻不講理，可一旦喚醒他心中的束縛，他便又能清醒過來，如同真正的人。

    長生不知林焉心頭所想，只接著道：“今日多謝先生攔住我，使我得以反思自身，方才不辜負故人的教誨?！彼麩o比闊綽地扔出一袋靈石，“既如此，今日這頓便飯便由我來請先生可好？”

    林焉含笑看著他，又將那靈石推回去，“今日相逢于此，因緣邂逅，閣下不必如此?！?/br>
    小二正在席間布菜，聽到二人的言論，差點感動地跪下來直接給醒悟的長生磕頭，又想感謝林焉，眼淚花花地就聽長生接著道：“據(jù)說這家客棧說書極妙，閣下可要聽聽？”

    那小二忙道：“多謝貴人您體諒我們，既然貴人想聽說書，我請先生來免費為您說一場，不收您的錢。”

    長生擺擺頭，“這可不成，您不但該收我的錢，還應(yīng)該受我一禮，”他站起身來，端端正正向小二行了一禮，又環(huán)視一周，向正忙活的店家小廝一并拱手道：“這幾日多有叨擾得罪，影響了各位生意，長生對不住了。”

    萬萬沒想到此人竟是如此地知錯能改，震驚之余，那小二熱淚盈眶道：“您想聽些什么？”

    長生對林焉道：“先生來選吧?！?/br>
    林焉想起從前這桃花客棧最盛行這青靄君的話本兒，便對店小二道：“不如就說青靄君那些?！?/br>
    “我們換了東家之后，那東家嫌棄青靄君的故事俗套，如今早就不說了，”小二為難道：“如今都流行什么《狐仙宮》、《風(fēng)月錄》?！?/br>
    林焉抽了抽嘴角，這不是施天青最喜歡的那些，他尋思著怎么又文藝復(fù)興上了，無奈還是搖頭從這兩本兒中選了一個，“那就《風(fēng)月錄》吧?！?/br>
    “得嘞！”店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甩，樂顛顛道：“我這就給您請人去?！?/br>
    他剛走到后院想喚那說書師傅過來，新東家忽然截住他道：“我去。”

    “東家？”小二愣了，雖說這《風(fēng)月錄》的話本兒正是新東家花了不少力氣才找來的，又刻意遣人練了許久，可他自己不會說書啊，他見著東家往正廳去，忙去翻出話本兒追過去。

    “東家，您把稿子拿著?！?/br>
    青絲如瀑如墨的男人微微斂眉，伸手略一擋，“不必了?！?/br>
    林焉瞅著卷簾后忽然出現(xiàn)一個晃動的人影，入座后似是自顧自地端詳了一番手里的驚堂木，不輕不重地一拍便煞有其事地說了起來。

    林焉淡淡地掃了眼屏障上落下的影子，給自己化出一碗葡萄，又遞給長生一碗，全當(dāng)是聽故事時候的零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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