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焉聽了，眼里帶了幾分調(diào)侃，“生于幽冥，長于幽冥？”

    “到鄉(xiāng)翻似爛柯人……”施天青搖搖頭，沖林焉一拱手，“只能煩請阿焉帶路了?！?/br>
    問寒與林焉對視一眼，當(dāng)下便要離開，施天青掃了林焉一眼，“你又讓他去做什么？”

    林焉把懷里的劉仁放下來，微微躬身問道：“你想和我一塊兒，還是和問寒一起？”

    劉仁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一圈，還是默默攥住了問寒的衣角，林焉笑了笑，對問寒道：“你若事情辦完了，就帶他在四處玩玩兒?！?/br>
    言罷，便徑直往撫仙城去。

    施天青不急不緩地追上去，眼前金絲環(huán)繞的純白樓閣層層疊疊，如籠云霧，鐘鼓雅樂繞梁，林焉停在門口，信手掏出錦蘭的袋子遞給門口的守衛(wèi)。那守衛(wèi)打開袋子，讓那璀璨奪目的靈石映著雙目，冒出幽幽的綠光。

    “仙君請——”

    林焉正要入內(nèi)，施天青忽而攥住他的手腕，“我剛從燈里出來，半塊靈石也拿不出來，既然阿焉這般闊綽，幫我一起付了可好？”

    林焉略偏頭，直直望向被握住的腕子，目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向上移，直到對視上施天青的雙眼。

    白玉京上不設(shè)聲色場，約莫千年前，也不知是誰主持在幽冥修筑了這撫仙城，由于入場所耗的靈石昂貴，來此處者多半都是權(quán)貴仙君，那守衛(wèi)擔(dān)心眼前兩尊大佛打起來，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急急調(diào)和解釋道：“這位仙君給的靈石本就是兩人的價格，您請進(jìn)吧?！?/br>
    話音落下，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有些微妙。

    “你要抓著我到什么時候？”林焉率先開口。

    于是施天青才像是好不容易想起來似的松開手，仿佛一點(diǎn)兒尷尬也沒有，無比自然地莞爾一笑，“阿焉果真是溫柔又貼心，心里頭總想著我?！?/br>
    林焉收回目光，徑直邁入大門，聞言對身后人道：“等你手里有靈石了，記得雙倍還我，沒還之前，我確實(shí)會總想著你是個欠債不還的老賴?！?/br>
    施天青：“……”

    他盯著眼前那個利落謫仙的背影看了一瞬，終于還是追上去，半是嘖嘖稱嘆，半是轉(zhuǎn)移話題地環(huán)視著四周，“幽冥終年無光，我本以為如今街頭巷尾都掛長明燈已是奢靡，卻不想這幽冥還能建造出這般永恒白晝的玉城?！?/br>
    林焉很給面子地放了個臺階，“撫仙城是按照白玉京的制式修建的，城中有三顆夜明珠，可確保此處永無黑夜。”

    靡靡之音不絕于耳，暖風(fēng)和煦，惹人微倦，施天青笑道：“這還真是個放縱聲色的好去處，”他貼在林焉耳邊，“阿焉平素也來嗎？”

    “你管我呢？”

    林焉說完便停下腳步，望向左邊那筆走龍蛇的匾額——妙音閣。他的目光在那匾額上一掃而過，落上二樓玉窗旁的一束紅花。

    門口一身鵝黃裙的夫人見著他二人駐足，裊裊婷婷地走過來，“二位仙君在路上站著做什么，快些進(jìn)來?！彼f完便要拉林焉，忽覺一陣寒光掠過，她猛地松開手，光滑無痕的手背上卻仍是落了一道血痕。

    清脆聲響，纖細(xì)的冰針墜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夫人隱去一瞬間的驚詫，往那冰針來處看去，卻并未有人，只有林焉身后站著一位笑吟吟的公子，盯著她手上的傷口，似乎極心疼似的。

    她把手往后背了背，堪堪維持住臉上的神色，“ 大人……”

    “二樓雅間還有位置嗎？”林焉問她。

    “有，”那夫人扯出笑意來，喚身后的小廝，“帶這兩位仙君大人去二樓?！?/br>
    林焉率先跟著那小廝走了，施天青落在后頭，忽然握住了那位鵝黃裙夫人的手，“美人見了血，可就不好看了?！?/br>
    再松開手時，手背上已然光潔如舊，如同白壁，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錯覺。

    鵝黃夫人怔怔地看了一眼施天青的背影，方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寬闊舒適的雅間內(nèi)已有三兩樂人，四五歌姬，并上一雙舞女。

    花容月貌的二位娘子徐徐拉開門，一排擦脂抹粉的俊俏小生依次敬酒烹茶，引二人落座，施天青忍不住道：“好大的排場?！?/br>
    方才那位鵝黃裙的夫人再度上樓，端著一盤與那窗外所掛如出一轍的紅花，只是已剪斷了枝子，浸在清澈的水中。

    林焉掃了一眼那紅花，淡淡道：“不必了?！?/br>
    那夫人復(fù)又端起那盤子，正要走，卻聽施天青問：“這是什么？”

    “這？”她詫異了片刻，似是全然沒料到還有仙君不識得此物，半晌心念回轉(zhuǎn)，眼角便掛上笑，“這是給仙君們助興用的，大人可要些？”

    施天青搖搖頭，哂笑一聲道：“阿焉在此，我還要什么助興的物什?！?/br>
    見沒推銷成功，那夫人面兒上也不惱，安靜地端著盤子離開了，半晌，另一位翡綠裙的夫人上來，遞上一本花名冊，凝脂玉手輕翻開那冊子，軟聲問道：“仙君可有想見的人？”

    林焉沒翻那名冊，只道：“琴師鳶尾。”

    妙音閣每日迎來送往之人眾多，不少互相引薦朋友來的。翡綠夫人也沒去追問這生面孔為何識得鳶尾，只溫柔地點(diǎn)點(diǎn)頭，合上冊子出去了。

    兩人相坐無言地看了一會兒歌舞，施天青覺著這陽春白雪的表演沒趣兒的很，那曲子空靈又高深，宛如廟堂祭祀的雅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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