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沈見清想笑。

    她就說么，她一個有病的同?性戀，又?不像jiejie那樣穩(wěn)重得體，能繼承某些人的衣缽，哪兒來的本事讓他們?nèi)瑑纱斡H自打電話過來“問候”。

    沈母說：“網(wǎng)上那些流言，要不是你爸的徒弟早發(fā)現(xiàn)早處理，你現(xiàn)在早就是公眾口誅筆伐的對?象了?！?/br>
    沈見清不屑：“有什么問題？”

    “你是老師！”沈母提高了聲音，“我和你爸當年費了多少功夫才把事情壓下去，你非要鬧大是嗎？”

    “鬧大怎么了？”

    “你的工作還要不要了？”

    沈見清說：“不要了?！?/br>
    沈母一頓，高姿態(tài)的語氣變成了拿兒女束手無策的可憐母親：“清兒，不要任性。”

    沈見清笑了：“您這話說的，我都這把年紀了，哪來兒的資格任性。”

    “那為?什么要這么說話？”沈母嘆氣，“你再大你也是我的孩子，我還能害你？”

    沈見清步子頓住，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冰封。

    兩年前?，她和沈母在柯良平辦公室爭吵時，后者脫口而出的話在她腦海里浮現(xiàn)。

    “你姐當時高三，本來就因為?學業(yè)壓力大有抑郁癥，你還放任她天?天?護著你上下學，結(jié)果呢？她死了，你活著繼續(xù)亂搞！你對?得起?她嗎？！”

    “我姐什么時候有的抑郁癥？怎么有的？”

    “我姐自殺那天?跟說她的選擇和我沒?有關系，是她撐得太久累了。我之前?一直以為?她這么說是不想讓我內(nèi)疚。她護了我一整年，這個時間就是很?久，所以我深信不疑。媽，現(xiàn)在，請你告訴我，我那個連校長都敢反駁的jiejie是怎么因為?幾?張黃圖在一個月之內(nèi)就抑郁到自殺的？”

    “是！是我和你爸逼著她盡快繼承我們的衣缽，不讓她考想考的專業(yè)她才生病的，這還不都是因為?你！你性格外放，老師動不動就打電話給?我，說你上課拉著同?學下五子棋，擾亂課堂秩序，你這種性格怎么沉得下心?來學習古代禮儀？！”

    “我學不了，你們就逼我姐？”

    “你姐性格沉穩(wěn)，心?思細膩，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可她的人生不屬于你們！”

    沈見清握著電話，一雙眼黑不見底。

    “不敢鬧大的是你們吧?！?/br>
    沈母吸一口氣，聲音變緊：“你在胡說什么？”

    沈見清：“事情鬧大，大家就會?知道研究古代禮儀的大學者，鼎鼎有名的沈山玉先生和妻子姜瑋女士親手把大女兒逼到抑郁，讓她在保護meimei的時候因病自殺，事后不止不追究兇手的責任，還花錢掩蓋事實，把小女兒趕出家門，二十幾?年來對?她不聞不問?！?/br>
    “你們是怕這個吧？”沈見清字字珠璣，“你們是教禮儀的，卻連最起?碼的尊重和庇護都不愿意給?自己的親生女兒，這種事一旦傳出去，你們的名聲必定一落千丈，你打電話過來是怕這個吧？”

    “不是?！鄙蚰甘缚诜裾J，強裝著一絲鎮(zhèn)定說，“你jiejie的病是意外，我們之所以對?她嚴苛，是因為?對?她寄予厚望。”

    “哦，我試著理解一下?！鄙蛞娗鍙娜诵械郎舷聛?，踩著布滿車轍的雪地，“有個疑問，你們對?我姐嚴格是因為?愛她，我就無所謂了是嗎？我不愿意繼承你們的事業(yè)，不服管教，出了事就只配得到一聲有病，一句丟人是嗎？”

    沈母不悅地訓斥：“你不要這么夾槍帶棒地跟我說話?！?/br>
    “好啊?！鄙蛞娗逍χf：“mama，我們都這么多年不聯(lián)系了，能不能不要每次一出事，就突然跑去干預對?方的生活？我不是小孩子，真的不需要你們再替我決定什么。我有喜歡的人，她和你們不一樣，不會?覺得我有病，不會?趕我走，她會?對?我做的任何決定給?予肯定答復，我止步不前?的，她會?哄著我走過去，我姐的死，她不止不怪我，還心?疼我心?疼到現(xiàn)在還在重癥躺著。mama，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就很?好了，兩個人，一條心?，不需要更多人來指手畫腳，所以，以后不聯(lián)系了可以嗎？實話跟您說，我真有點病，你們一直逼我，否定我，我急了，不知道會?做出什么的?！?/br>
    話落，一聲尖銳的汽車鳴笛從沈見清身后傳來。

    沈母愕然：“你在哪兒？！”

    沈見清在路邊站定，看了眼禮貌性鳴笛示意的司機從旁邊緩緩經(jīng)過，說：“十字路口?！?/br>
    醫(yī)院的十字路口，真沒?什么復雜交通。

    沈母語氣慌亂：“清兒，你不要亂來，mama不說了，你先忙，忙完給?mama回個電話好嗎？”

    “回電話？”沈見清笑道：“我剛才的話說得還不夠清楚？”

    沈母語塞，半晌，說：“你先過馬路。”

    然后掛了電話。

    沈見清垂下手，不緊不慢地走回人行道。

    她其實有點奇怪，從徐蘇瑜的提醒到沈母難得的擔心?，怎么人人都覺得她會?沖動？

    哦，她有病。

    沈見清轉(zhuǎn)了一下手機，回身看著被風雪覆蓋的住院部大樓，慢慢騰騰地說：“今天?開始，沒?有也得有。”

    沈見清在對?面的商場取了車，頂著風雪往回走。

    家門打開的瞬間，沈見清握緊了門把。

    她一個搞電的，昨晚出門就是再著急也一定關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