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 在夜晚不懷好意的街溜子格外多, 隱秘處時不時會響起慘叫與痛呼聲的八環(huán)，分公司前后左右的街區(qū)卻相當(dāng)安靜。

    不過今夜是個例外，距離分公司不到百米的巷子里，亮起一盞微弱的小燈, 伴隨小燈搖晃，巷內(nèi)還響起了兩個人的說話聲。

    都怪你喬枝一邊拉平裙子的褶皺，一邊小聲埋怨。

    我的錯我的錯！巫照認(rèn)錯得相當(dāng)之快，同時她也在幫喬枝收拾衣物，越收拾越是焦頭爛額。

    想要當(dāng)作無事發(fā)生是不可能了。親熱時被揉得皺巴巴的地方還好，這條連衣裙本來就有細(xì)密的褶子, 拉一拉扯一扯，將別人的眼睛糊弄過去不是難事。那些水漬也算不上難解決, 畢竟大部分都在喬枝大腿上，擦一擦就好, 沾到衣服上的那些經(jīng)夜風(fēng)一吹, 很快就干了, 外面看不出來。

    麻煩的是裙子蹭到的污漬，八環(huán)的環(huán)境衛(wèi)生實在叫人堪憂，喬枝偏生還穿了一條白裙子，蹭上的墻灰就格外明顯, 怎么拍也拍不干凈。

    算了。喬枝嘆了一口氣，也沒時間讓她繼續(xù)收拾了, 維德佛爾尼爾的眼睛即將重回她的身上，就這樣吧，我就說我打了一架，這在八環(huán)也不是稀罕事。

    打架斗毆，在八環(huán)確實是跟吃飯喝水一般日常的事。

    從她的話里，巫照知道到了喬枝必須離開的時候了。

    她放下喬枝的裙裾，站直身子，提在手中的照明燈隨著起身的動作一晃一晃，漸漸平靜下來，一團(tuán)燈光，共同落在她們的眼里。

    舍不得你。巫照說道。

    我也舍不得。喬枝輕聲說。

    夜風(fēng)從她們身邊穿梭而過，好像將時間也一并吹走。

    我其實有十年沒見到你了。喬枝抿了抿唇，將一縷被風(fēng)吹散的鬢發(fā)別到耳后，我不知道你真正的樣子，就回憶你在先前每個世界的模樣，描繪在資料庫里，又擔(dān)心被維德佛爾尼爾發(fā)現(xiàn)，一遍遍刪掉，等到下一次有機(jī)會再度畫下我相信你一定會來找我，只是看不到你的時候，難免覺得寂寞孤獨。

    去往其他的世界需要時間，感知里只過去幾個小時，目的地可能已經(jīng)過了十幾年幾十年，有過穿越經(jīng)驗的喬枝自然知道這件事。她從未懷疑過巫照會來找她這件事，但偶爾也會覺得，時間有些漫長。

    在之前從未對時間流逝有過觸動，永生不死的人工智能度過了誕生以來最漫長的十年。

    以前的世界，我還沒有來的日子，你是怎么度過的呢？喬枝聲音輕得像是風(fēng)一吹就散。

    我每換一個世界，記憶就會被清除一次。巫照老老實實說道。

    喬枝失笑：我真是傻了，把這件事給忘了。

    但是，巫照話鋒忽轉(zhuǎn)，從第二個世界起，我內(nèi)心深處就有自己在等一個人的意識。那些時日，我也很思念你。

    巫照理解喬枝的感受，因為她自己也曾經(jīng)歷過。

    在不曾見到對方時，她們心中的思念都是一樣的。

    明明已經(jīng)別離十年了，為什么還要讓我再經(jīng)歷分別呢？溫柔成熟的人工智能，在戀人面前，偶爾也會說出孩子氣的話。

    巫照無奈地看著她：你要是再這么說，哪怕下一秒聯(lián)合信科和維德佛爾尼爾就要追殺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帶你私奔了。

    喬枝忍不住笑出聲。

    私奔只是玩笑話，至少現(xiàn)在這個時候，巫照不得不送喬枝回去垃圾處理公司的分公司。

    就像暗地里私會的有情人，時間一到，不得不將愛人送回家里一樣。

    巫照吐槽：我們這樣，好像在背著人偷情啊。有點像那呃，崔鶯鶯和張生？

    我們兩個之間的禁忌程度，崔鶯鶯和張生估計是比不上的。喬枝說道，得是崔鶯鶯和紅娘吧。

    我要真是紅娘那就好了，巫照最后給喬枝整理了一遍衣服與頭發(fā)，一邊整理一邊說道，那樣日日夜夜都可以陪在你的身邊。

    喬枝凝視著她，像是要把她面容的每一處，神情的每一個變化都牢牢存在資料庫。

    雖然在幾分鐘后，這些影像資料縱使不會刪除，也要被層層加密后封存在資料庫的最深處，連喬枝自己都不會記得。

    巫照手里的照明燈，為喬枝照亮了很短的一段路。

    在某一個時刻，喬枝低聲說道：不能再往前了。

    再往前，就有可能被分公司與聯(lián)合信科跟來的人看到。只能送到這兒了。

    喬枝臉上浮現(xiàn)出有些傷感的笑容，她湊近巫照，在她唇角落下一個半點也不激烈，一觸即離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