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川眼角抽搐，“小岳子，你咋這么自信，河里確實沒魚。”

    大人們看著幾個小孩抬杠，吃飯的時候聽幾句，也挺能助興的。

    “摸魚，都來?！绷掷咸喈?dāng)不喜歡聽河里沒魚這句話，這不是說河里沒有小黃魚嗎？她直接放了筷子往外走，在門口的時候，披上了蓑衣，還搬了一個小馬扎，夢里她坐著洗衣服的小馬扎。

    她往河邊一坐，指揮著三個孫子一個孫女，“就從這里開始，下水摸魚?！?/br>
    小子們一個一個的滑進水里，最小的林清岳都會游泳，水也淺，大概六十厘米，到林清岳的腰。

    說是摸魚，其實就是玩水嬉鬧，林清韻也跳下水，在水里玩。

    四個孩子貫徹落實林老太的話，按照她所說的區(qū)域摸魚，一圈下來，林老太的心就涼了，如果真有小黃魚，腳一摩挲就知道有沒有了。

    這么一想，她頓覺意興闌珊，她伸手在河里撈了撈，毫無懸念，啥也沒有，撈了一手的水，她搬著小板凳就要回院子。

    正在這個時候，聽到河里一陣嗷嗷大叫。

    “嗷嗷嗷，魚魚魚。”林清岳的聲音里都是喜色，他彎著腰，兩手合抱，整個人都浸入了河里，一串串的泡泡往外冒。

    林清川和林清河趕緊游過去幫忙，三人合力將一只魚撈了上來。

    林清韻滿臉不可思議，帶著驚喜：“這是鯽魚！有一斤重吧，這魚燉湯喝最適合做月子里吃。”

    四個孩子都是精神抖擻，恨不得再摸上來幾條。

    林清韻剛跳下水，便面色一喜，“大哥二哥清岳，快來，我踩著了一條魚，在我左腳，別跑了！”

    林清川一個猛子扎進去，一手卡住魚嘴將魚提了出來。

    一條大鯉魚，快兩斤重。

    老林家摸上來兩條魚，這可是大新聞，直接證實了大運河里的魚漫進來了！

    大禹村的老少爺們都呲溜下了河，開始摸魚。

    林老太哼著小曲將兩條魚拎了回去，鯽魚留給虞煙燉湯，鯉魚用酸菜燉。

    雖然沒有小黃魚，但是有鯽魚和鯉魚！

    飯都吃不飽的年代，哪能吃的上rou，上次吃rou還是大食堂里的野豬rou呢。

    林老太將魚放到灶屋水缸里，又泡了酸菜，便見到大兒媳趙慧芳提著籃子跨出堂屋，問道：“咋沒睡覺？這是要干啥？”

    趙慧芳笑著回答：“娘，我不困，剛翠芬嫂子來看了蜜寶，又送來了兩雞蛋，這會兒等我一起去后山掘野菜?！?/br>
    趙翠芬是旁邊院子的，丈夫是林伯運，喊林老爺子大伯的，同時兩人都是趙家村走出來的姑娘。

    下了一場大雨，山腰上的野菜都該冒頭了，如果運氣好，還能采些菌子呢。

    林老太知道她不愿意睡，也不勸，伸手招呼趙慧芳過來，指著水缸里的兩條魚給她看。

    趙慧芳邁步走過來，大喜，“娘，這是河里的？他們幾個真的摸到魚了？”

    “可不是。咱們中午吃頓好的?！绷掷咸?，“蜜寶一出生，咱們家的好日子就來了?！?/br>
    “可見蜜寶是個有福的?！壁w慧芳忍不住上手顛了顛兩條魚，更是高興：“都有一斤多呀，有了這條鯽魚下奶，蜜寶能吃飽咯。要是能有塊豆腐，放在一起燉，就更香了?！?/br>
    豆腐自然是沒有的，哪有豆子去磨豆腐呀。

    林老太笑的合不攏嘴：“可不是，還沒出生就下雨了，一出生就讓咱們有魚吃?！?/br>
    趙慧芳跟著附和，專撿婆母愛聽的說，等聽到門口有人喊她，便提著籃子出去了。

    提起來蜜寶，林老太忍不住想去看看，她剛到西屋門口就聽到里面若隱若現(xiàn)的嬰兒笑聲。

    “咯咯咯，咯咯咯?！?/br>
    林老太直接推門進去，林伯琰并不在屋里，虞煙在熟睡，醒著的小嬰兒蜜寶雙手揮舞著，咯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林老太心中一突，后脊背有些發(fā)寒，蜜寶為什么笑？難道她看到了什么臟東西？她疾步走過去，大喝一聲：“什么東西！別來纏我們家蜜寶。”伸手就把蜜寶抱起來，眼神犀利的盯著四周。

    窗欞下，四只小鳥撲閃著翅膀飛呢，旋轉(zhuǎn)著畫圓圈，聽到動靜，其中一直小鳥驚慌了，直接墜落，砸在了底下的另一只小鳥身上，兩只小鳥一齊墜落，后朝著窗欞外飛去。

    “咯咯咯”

    蜜寶咯咯笑著，一雙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兩只小手揮舞的更歡騰，眼神專注的盯著小鳥飛走的方向。

    她盯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小鳥飛回來，她扁了扁嘴，黑溜溜的大眼睛里閃出淚花，霧蒙蒙一片，很是委屈的看向林老太，好像在問，為什么沒有鳥鳥了。

    林老太第一反應(yīng)是，這四只鳥能燒著吃！rou雖然少，也是葷的！飛跑了太可惜了。接著有長出了一口氣，不是什么臟東西就好，最后震驚，四只鳥來逗蜜寶？

    她摸了摸蜜寶的鼻子 ，“奶的蜜寶，就是不一般?！?/br>
    虞煙也被剛剛林老太的呵斥聲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睜眼，“娘，蜜寶醒了？”

    “你繼續(xù)歇著，我?guī)蹖毴ピ钗菘傣a魚，晌午給你燉湯喝，給我們蜜寶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林老太將襁褓裹好，遮住了蜜寶的腦袋。

    虞煙精神一震，“娘，哪來的魚？”

    林老太大致講了講，虞煙也是一臉喜色，有鯽魚喝就不愁沒奶水，能給蜜寶樣的白白胖胖。

    相對于昏暗的屋子里，蜜寶更喜歡外面，一到外頭，那雙靈動的眼珠子就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停留在霧蒙蒙的雨霧中。

    林老太抱著蜜寶在灶屋里的水缸前看魚，兩條魚游來游去，吸引了蜜寶的全部注意力，她不光看，小手也朝著水缸的方向扒去，似乎是想要摸一摸。

    “乖寶，這是你哥哥jiejie在咱屋門口的河里摸的魚，等雨停了，奶帶你去河邊看?！绷掷咸H了親她的脖子哄她。

    蜜寶立刻發(fā)出一連串的‘咯咯’聲，這笑聲太治愈，逗得林老太繼續(xù)親她，“還是個怕癢的?！?/br>
    蜜寶覺得這游戲比小魚還好玩，睜大眼睛等著林老太親。

    林老太逗了她一陣，就抱著她進里屋了，把她往床上一放，幫她將襁褓拆開了些，就這么一看，看到了她脖子下面紅了一片，林老太心中一驚，難道被蟲子咬了，掀開衣服一看，小肚子上也是一片紅，仔細看了一會兒，并不是蟲子咬的，而是被糙布剌的！

    林老太笑，“真是個有福的，這衣服你哥哥jiejie都穿過，也沒見誰的皮子被剌紅了，奶給蜜寶找塊好料子穿?！?/br>
    她打開了箱籠，在最上面拿出了一疊天藍色細棉布，是英子孝順的，說讓她做一件褂子穿，她沒舍得用，就一直留著了。

    她將棉布攤開，比劃了一下，“差不多有八尺，先給我們蜜寶做兩件衣服現(xiàn)在穿，再做兩件大一些的秋衣秋褲，留著冬天穿?！?/br>
    蜜寶小腳一踢，踢到了一塊黑布包裹的小包袱。

    林老太用手揉搓著黑包袱，片刻后將黑包袱重新放進箱籠中，又上了鎖，將鑰匙重新掛在脖子上，“這可是我們老林家的全部家當(dāng)?！?/br>
    蜜寶小手小腳亂踢，一會兒便覺得房間里沒意思了，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向窗戶外。

    林老太比劃著細棉布，已經(jīng)想好了裁剪方法，“我們蜜寶皮子軟，奶現(xiàn)在就給我們蜜寶做新衣服穿?！?/br>
    拿了剪子直接裁。

    一上午的時間一晃而過，期間給蜜寶換了三次尿墊子，尿了兩次，拉了一次。

    這是娘胎里帶的，又黑又臭，蜜寶拉的很是費勁，一雙小眉毛皺在一起，吭吭哧哧的使勁，林老太稀罕的不行，“蜜寶可真厲害，第一天就拉了?！?/br>
    林老太給蜜寶擦了屁股，洗了尿墊，又將新做好的秋衣給她換上，蜜寶揮著小胳膊小腿，小嘴打了一個哈欠，一雙眼睛含滿了晶瑩的眼淚。

    “新衣服就該給蜜寶穿，粉撲撲的多好看?！绷掷咸珴M意的打量，又將襁褓裹好，“奶帶你去找你娘吃奶?！?/br>
    虞煙早已睡醒，看到林老太抱著蜜寶進來，立刻喊了一聲：“蜜寶。”

    林老太將蜜寶遞過去，“奶的蜜寶餓了，看著小腦袋拱的，在找吃的呢。”

    蜜寶一靠近虞煙，就在她胸口上拱，小嘴巴嗦著，但隔著一層衣服，她找不到吃的，急的哇哇大哭。

    林老太笑，“這是餓得急哭了，拉了尿了都不哭，只是哼唧幾聲，吃的上面還怪著急，跟清岳一樣，也是個貪吃的?！?/br>
    虞煙趕緊掀開衣服，露出瑩白的胸口，蜜寶拱在胸口前，找準地方，啊嗚一口含住，賣力的吸-吮著。

    “娘，這是您給蜜寶新做的衣服？這不是英子送您的布嗎，您留著穿，蜜寶這么小，穿哥哥jiejie的舊衣服就是了?！庇轃熞谎劭吹搅嗣蹖毶砩系男乱路f道。

    林老太笑著看蜜寶吃東西，捉摸著等會兒趕緊給虞煙燉鯽魚吃，這樣才能又更多的奶水。

    蜜寶可是不能挨餓的。

    “我們蜜寶可穿不得粗布，都剌紅了蜜寶這細嫩的皮子了，這衣服我做的大一些，等出了月子，再給袖子放出來一些。”林老太道：“剩下的布還能給我們蜜寶做三身呢。”

    “哪個孩子不都是這樣過來的，我們家的舊衣服都是好好的，補丁也少，有些人家孩子的衣服，都是補丁摞補丁的。她才出生，大一點，就習(xí)慣粗布了?！庇轃熣f道，說完又道：“我以前的舊裙子，有些也是細棉的，現(xiàn)在穿不著，拿這些給蜜寶改改就是了?！?/br>
    林老太道：“你那些都是好料子，顏色也鮮亮，等蜜寶大一些，給蜜寶改成小裙子穿。”

    虞煙嫣然一笑：“聽娘的，等我們攢了錢，一定給娘扯一身新衣服穿。”

    林老太笑，“我都這個年紀了，穿什么新衣?！?/br>
    林老太又待了一會兒，見蜜寶睡香了，才出了房間。

    她去了廚房，將兩只魚都宰了，鯽魚清燉，給虞煙下奶吃。鯉魚和泡好的酸菜一起燉。

    不過一會兒，廚房便散發(fā)出一股濃郁的rou香味。

    又貼鍋攤了玉米餅，熟了以后泡在魚湯里，香噴噴的，小孩子都能干掉三四個。

    不過現(xiàn)在糧食珍貴，玉米餅子可不能可勁造，頂天了給小孩吃一個。

    趙慧芳回來的時候，玉米餅子已經(jīng)貼好了，她笑著夸道：“娘，真香，我還沒有進院子，就聞到味了，您做的酸菜魚可是一絕。三個孩子今天可是能干了，又捉了三條大魚?！蓖瑫r將一個小木桶放在水缸邊。

    “這年頭葷油太稀罕，如果用葷油煎的兩面焦黃，那才是真的香?！绷掷咸w上鍋蓋也湊到小桶邊看魚，滿臉喜色：“兩條鯽魚，一條鯉魚，不比之前的兩條輕，河里真這么多魚？”她將三條魚都倒進了水缸里養(yǎng)著。

    “哪有，別的家頂多抓個一條兩條，個子也比不上咱家的，可是羨慕的不行，如今大家都在咱家門口摸魚呢，說大魚都跑咱家門口了。”趙慧芳手腳麻利的將野菜摘好洗凈，直接熱水一焯，和野蔥一起涼拌，“我今天運氣也好，摘了不少菌子，還碰到一片小野蔥，我爹最喜歡吃這個?！?/br>
    林老太大點頭笑，“你爹就好這一口。蜜寶一出生，咱們的日子開始變好了?！?/br>
    第4章 、撲蝶

    估計夢里送大黃魚就是這些魚，她心下滿足，有這些魚，家里也能吃口好的補補身子。

    趙慧芳甚是認同，“往常，哪能有這些好東西?！?/br>
    等到開飯時，香噴噴的一大盆酸菜魚放在桌子上，林老爺子夾了一筷子魚rou后，其他人紛紛下筷子，一條一斤半的鯉魚不禁吃，很快就剩酸菜和湯了，再把湯盛進碗里，泡上玉米餅，香的人舌頭都要吞下去了。

    等到林清岳一個玉米餅吃完，終于顧得上說話了，他舉著大拇指道：“奶，您手藝太絕了?！?/br>
    四個孩子一起夸，林老太笑瞇瞇的宣布：“往后咱們家一日兩頓飯?！?/br>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飯桌上頓時安靜了，林清岳與林清河更是如喪考妣，林清岳：“奶，我不嫌野菜湯沒紅薯了，不嫌半拉玉米餅少了?！?/br>
    林清河：“不吃飯，我晚上餓得睡不著啊?！?/br>
    林清韻贊成：“村里很多人家都是一天兩頓，雙喜一天只能吃一頓飯，我們家糧食也不多了，一天兩頓雖然會餓，但不會餓死人的?！?/br>
    林清川道：“餓的話可以多喝水?！?/br>
    林老太和林老爺子商量后的決定，自然不會因為清岳清河的話而更改的。未來到底是個什么情況還說不準，糧食能省就省，就像是清韻丫頭說的，一天兩頓并不會餓死人，若未來斷糧，真的會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