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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戶女 第88節(jié)

    這是真種田,不是伺候蘿卜地那般輕松悠閑。

    六月,正是陽氣足的時候,張阿公出了一身的汗,老胳膊險些散架,差點(diǎn)兩腿一蹬福年早逝,回家足有小半月都沒去看他那三分蘿卜地。

    將他老人家從床上喚起來的是——張知魚帶著她娘去看船了,她想買艘船給娘開船菜坊,一家子還能坐著游山玩水。

    游山玩水?這丫頭又要把銀子折騰干凈,張阿公跳尸一樣蹦下床。

    雖然這錢是魚姐兒賺的,但是她要當(dāng)家,就不能跟其他孩子一樣,得學(xué)著養(yǎng)家。

    張阿公走出房門,覺得自己有責(zé)任教導(dǎo)下一任接班人,起碼得好好說說怎么勤儉持家的事,不然這個家怎么興旺得起來!

    只人還沒走到門口,那頭葉家就來了人送了二百兩銀子,還道——張阿公的書在金陵賣瘋了,現(xiàn)在要加印。

    葉家還準(zhǔn)備讓他出二道書,別說什么養(yǎng)豬養(yǎng)雞了,好好講講怎么養(yǎng)孩子吧,瞧這干的事兒!

    作者有話說:

    等會兒捉蟲,還沒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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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想置產(chǎn)業(yè)的小魚

    不能掛的牌匾

    張知魚本來想帶著娘出門看船, 李氏點(diǎn)點(diǎn)她的頭道:“才有了幾個錢就在這兒充大戶,買船你跟阿公阿婆說過么?”

    “我們先偷偷把這事兒辦了,阿公見著東西就不說什么了?!睆堉~笑, 張阿公此人雖然有些貪財(cái),但不貪不義之財(cái), 像兒媳婦的嫁妝和私房在他心里就屬于這等范圍,只要寫了李氏的名字, 她可以肯定阿公最多說她幾句, 卻不會伸手要回來。

    李氏還是不愿意,有心想將銀子留下來置幾間屋子,銀子留在手上不能生錢,但有了房子或賃出去或自家住, 以后說親都是極好的籌碼,既然張阿公和大郎打定主意給魚姐兒招贅, 那就得有足夠的底氣找好女婿才成。

    不過不能買, 過過眼癮還是可以滴。母女二人便收拾一番,喊了正充門神的夏姐兒一道,準(zhǔn)備出門逛逛,及至半下午再去船上做活兒。

    幾人方出了門子,就見張大郎正在家門口掛匾額。

    雖不能換銀子,但怎說也是皇帝親自寫的,最好還是得感恩戴德地掛起來,免得人說嘴, 給張家人扣個藐視皇恩的帽子。

    不過張家人心里都不是很樂意,概因南水縣有個拜拜的習(xí)俗, 老老少少有事沒事都愛跟諸天神佛通個氣兒?;实劾献釉诖蠹已劾锬且彩情_過光的。

    假如把匾額掛在門口, 街坊們準(zhǔn)得連去廟子的腳力都省了, 睡醒一睜眼大可以沖著門匾一二叩首。

    王阿婆眼睛看不大清楚,但身子已好了許多,站在門口瞇著眼盯著張大郎的腰帶,伸手摸了兩把,又轉(zhuǎn)著念珠閉眼長嘆:“把匾額掛這么低,這是要折福的,到時把咱們家拜沒了怎生了得,瞧瞧,才掛上去就發(fā)熱了?!?/br>
    張知魚牽著阿婆的手,愁道:“阿婆,那是爹的腰!”

    王阿婆又拿眼對著上頭瞧,瞇了半天拍板:“不能掛?!?/br>
    皇帝的招牌掛門上,且不說有被人拜得全家死絕的危險,再者這樣難免招搖,顯得張家人高人一等似的,他們又不準(zhǔn)備搬家,做這個樣子干什么,街坊都不好來往。

    張知魚眼珠一轉(zhuǎn),深明大義地說:“沒錯,我們家廟門太小,掛門口給人偷了怎么辦,我看還是抬回祠堂,讓它日夜受香火熏陶,也顯我們對皇帝老爺有孝心?!?/br>
    眾人深覺這話不錯,讓人挑不出半點(diǎn)由頭,當(dāng)下便取了匾額又打算抬將回去,卻見巷子里轉(zhuǎn)出輛青布馬車,上頭下來一個笑吟吟的蓄了長須的中年男子,約莫四十歲左右的樣子。

    小林掌柜下車盯著匾額看了一瞬,篤定找對了地兒,對著眾人拱手便拜,直言是金陵葉家的書鋪掌柜,又從懷里掏出葉九思的信,信封上畫了大桃騎豬的小像,活靈活現(xiàn),跟要從畫里跳出去似的。

    這再做不得假,張知魚親眼見過葉九思畫人像,知他有一手好丹青,且跟師爺又見過小寶和大桃在鄉(xiāng)野疾馳的場景。

    眾人在門上嘰咕幾句,知道阿公狠賺了一筆,都忍不住雙手合十對著匾額一拜,心說老張家真是要騰飛了,個個都是招財(cái)進(jìn)寶的福星。

    王阿婆心頭一驚,更篤定決不能把這匾額掛家門口,自家把自家拜沒了,這怎么說?

    夏姐兒的嘴見著喜事就跟漏勺似的,立馬就拽著小姑豬突猛進(jìn)般彈到阿公門口嘰咕,給老頭子唬得同手同腳地出了門子。

    老天爺,他賺了二百兩銀子,佛祖顯靈吶這是。

    張阿公出門看著兒子拿著匾額,左右也沒個菩薩在場,一時心癢難耐,心道不如就拿此替了罷!便沒忍住拜了拜,兩個小的在后頭有樣學(xué)樣,唬得張大郎一個輕躍倒掛在門上,只手朝下拿著匾額對著爹:“爹,我還沒活夠呢?!?/br>
    小林掌柜帶著兩個小廝站在門口心說,張家果然奇人遍地,不發(fā)也難,又道他家大郎實(shí)在是慧眼識珠也。

    張阿公對兒子的話充耳不聞,直將他死活拋在腦后,轉(zhuǎn)頭看小林掌柜,撫須道:“我書賣了?”

    “二百兩銀子?!毙×终乒裥?,拿話捧他,“金陵都在說老張大夫治家有方,是個老福星!”

    金陵,就是那等做過王都的金陵,都在傳頌他張年的美名了?

    張阿公立在門口,只覺天地都蒙了一層微光,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shí),當(dāng)下便捂著胸口呼呼喘氣,眼見著要倒,一眾孝子賢孫見勢不妙忙連搶帶抬將他弄了回去。

    孝子正給他爹捧茶順氣,孝媳一巴掌拍在凈說鬼話的賢孫身上,豎眉:“讓你凈傳鬼話,看給你阿公唬得?!?/br>
    夏姐兒忍疼:“不曾說鬼話,小林掌柜就是這么說的呢,娘?!?/br>
    一口飛鍋冷不防砸到頭上,悶頭喝茶的小林掌柜再裝不得烏龜,干咳一聲關(guān)切地看張阿公:“老張大夫身子可曾好些?”又苦臉一嘆:“若有個不好叫我怎跟大郎交代。”

    “免老,叫我張大夫就行啦。”一時歇過氣兒,張阿公便覺自個兒身強(qiáng)力壯如二八小伙,哼,一個有事業(yè)的人怎么能說老?又精神抖擻地坐直了問:“我的書怎生賣的,怎么這般快就賣了?!?/br>
    小林掌柜見他好端端地坐著,臉上還泛著激動的紅光,掂量了兩句,不住地看正給阿公把脈的魚姐兒。

    張知魚摸索一番轉(zhuǎn)眼就有了定論,心說阿公身子素來健壯,怎這般容易被嚇得腿軟。

    那頭張阿公給她頻頻使眼色,張知魚會意,眨眼就給這面子大過天的小老頭尋出話來:“不妨事,吃盞熱茶順了氣兒也就好了,還是那日在鄉(xiāng)里耙土鬧的,筋骨還不曾養(yǎng)好?!?/br>
    “我只有這么一個大哥,他要我做,有什么法子!”張阿公傷感一嘆,毫不猶豫地就將扣在大哥頭上的鍋加了把鎖,還遞給孫女兒一個贊賞的眼神,好歹維護(hù)住自個兒被二百兩銀子唬得腿軟的臉面。

    無量天尊,張知魚為大祖父悲嘆一聲,又悄悄說了幾句對不起。

    如此小林掌柜才喘了口長氣,放心地跟大伙兒說起這事來。

    原來這八百冊書還真有有些不好賣,一個才出了泥地的鄉(xiāng)野大夫?qū)懙臅绾钨u得,鄉(xiāng)下人不識字,城里人瞧不上,幸好張阿公有魚姐兒提醒,在里頭加了家禽走獸得病的圖畫,如此極大地提升了此書的可閱讀性,又有成藥坊幫忙,左右的鄉(xiāng)縣多少都銷了些出去。

    葉二郎見這樣下去要折本,便打算跟脫銷的書捆綁起來,要賣《傷寒雜談》就得先買《家禽家蓄病癥論》,先前的名兒被他給改了,這樣顯得更專業(yè)。

    不想這事兒初見成效,葉二郎就從大哥信里聽說了鹽工的事兒,瞬間就喊停此事,將賣不出的老貨跟這剩下的六百冊書捆在一起,又花了一點(diǎn)錢請些小叫花四處念叨幾個孩子救鹽工的事兒——主角兒是那群鹽工和魚姐兒,張阿公在里頭扮演的是一個深明大義的當(dāng)家人,跟菩薩轉(zhuǎn)世似的渾身冒圣光。

    實(shí)則這事兒父女幾個在家瞞得密不透風(fēng),張阿公壓根兒不知道,但此書因此賣得極好。

    時人都重名聲,就愛這些有風(fēng)骨人家,魚姐兒幾個孩子又那般小,賺得眾舉子小娘諸多眼淚,小林掌柜離開前,聽說都有人在著手編戲了。

    葉二郎趁熱打鐵,趕緊拉出橫幅道:養(yǎng)豬和養(yǎng)孩子是一個道理,豬養(yǎng)好了孩子還能差么?——張年大夫萬物歸一養(yǎng)法。

    張大郎聽得嘖嘖稱奇,張阿公聽得眼冒淚光。

    張知魚則喜上眉梢,她懷疑這是來了老鄉(xiāng)。

    遂問小林掌柜:“葉二哥小時撞過頭不曾?說過胡話不曾?”

    小林掌柜奇怪地看她一眼,道:“這倒不曾,只是來過兩個賴頭和尚指著二郎說——‘小兒抱金,以后這家要發(fā)慘!’?!?/br>
    那會兒一家子因是庶支還被人騎在脖子上,光靠兩間糧食鋪?zhàn)?,二百畝地過活兒,要知葉家是八大鹽商之一的巨賈,分出來的庶子竟然只能靠這點(diǎn)兒東西過活,跟打發(fā)叫花子也不差什么。

    葉二郎從小跟著掌柜們學(xué)習(xí),逮著過路的小商賈都能笑臉相迎去請教,這般二十年如一日才將葉家糧鋪開遍金陵。

    張知魚點(diǎn)點(diǎn)頭,這樣有毅力的人不成大事那簡直說不過去,又嘆一回,看來是葉二哥自己爬摸滾打開了天眼,他不是穿來的。

    眾人說一回葉家如何如何,小林掌柜見在張家坐得半日口舌費(fèi)盡還不曾說到正事兒上,心頭急得要死,直罵自個兒今日撞了鬼,正事不說倒跟大娘似的光胡扯,忙咕嚕嚕牛飲一盞茶,打斷話笑:“我家東家原打算再加印八百冊,又著我問問何時能寫完新書?!?/br>
    張家諸人聽故事正聽得津津有味,這時才想起來還有這回事,忙看張阿公。

    其實(shí)小林掌柜家里也有幾個跟八九歲的淘猴兒,他也想取取經(jīng)來著。

    張阿公此事上很有些堅(jiān)持,他是大夫,發(fā)財(cái)實(shí)非他老人家本愿,只是想平平無奇地做個流芳百世的醫(yī)家罷了,遂心一橫拒絕道:“寫醫(yī)書成,教孩子么,不成?!?/br>
    小林掌柜吃了好大一驚,心說張家人竟這般高風(fēng)亮節(jié),錢送到門口都不要,又拿話勸他。

    張阿公撇嘴道:“幾個孩子成日打雞罵狗的,有個甚說頭,就是魚姐兒也只是胎里帶來的靈光,五六歲上那也是人嫌狗厭,還把白面往泥里塞說放會兒會變八個大,這等事說出去,讓人牙都笑掉了?!?/br>
    張知魚心說,這純屬添油加醋敗壞她的名聲,她還沒進(jìn)行實(shí)踐就挨得好打,又何曾拿過白面,那會兒家里吃個饅頭還只給王阿婆養(yǎng)身子呢。

    小林掌柜不信,笑:“好歹說說如何成這般能縫肚皮的小神醫(yī)的?!?/br>
    張阿公咂嘴 :“也沒怎教過,這孩子只能勉強(qiáng)說句不笨,日日自個兒看書習(xí)字,滿巷子給人扎針罷了,就是豬這般勤奮也得化形,她連開方的手藝都還沒,也只扎針縫合上有點(diǎn)用?!?/br>
    小林掌柜險叫噎死,他家?guī)讉€猴兒何曾自個兒看過書,又何曾主動算過賬,真是貨比貨得扔!

    張阿公覺得自個兒還能再寫本瘍醫(yī)手記,賣它個三千冊。

    小林掌柜想想道:“老張大夫先寫著,回頭我先跟東家說一聲,醫(yī)書這事兒不比那等書好賣,得趁熱打鐵,趕著時機(jī)來。”

    唱戲的架高臺時就是張氏阿公大賣特賣之日。

    說罷此事,小林掌柜對身旁小廝一揮手,將二百兩銀子抬進(jìn)來。

    本來小林掌柜是想帶銀票來著,二百兩銀子兌成銅錢人都能砸死三個,出門在外多少不方便,葉九思深知張家人習(xí)性,個個都是錢串子,二百兩,他怕不夠他們數(shù)的。

    幾個小的日日將面皮抹灰,自覺不跟爹娘似的裝相,都湊過去看滿滿一箱子銅錢,嘰嘰咕咕地商量怎生花。

    張阿公坐不住了,起身趕雞似的趕夏姐兒幾個,罵:“漏風(fēng)嘴也想吃糖,牙長齊了再說!”

    殊不知幾個小的已經(jīng)在那一千兩銀子上開了眼,嘆一回阿公小氣也就跑開了,還湊一處說金子去,二百兩銀子么,也就那樣吧,大家眼皮子都不跟阿公似的淺啦!

    小林掌柜看著不為所動的張家人,心說人也不像大郎說的那般愛財(cái),還頗有視金錢為糞土的樣兒哩。

    張知魚還硬挺著不走,用手感受冰涼的銅板樂歪了嘴。

    家里正愁沒銅板花,她說把金子兌開吧,張阿公立時就能惡婆婆似的倒在床上喊心口疼,這會兒抬了一箱銅錢來的葉知縣,在她眼里別提多貼心,直夸:“知我者葉知縣也?!?/br>
    小林掌柜驕傲糾正——請叫他葉通判!

    張知魚砸舌:“知縣是六品,通判是五品,葉大人好運(yùn)道,竟然連升兩級!”

    *出門看船

    送走小林掌柜,一家子又將金子布匹藥材放在一處,守財(cái)奴似的看了又看。

    張知魚又下了決心給家里置產(chǎn)。

    幸而得了這筆銀子,張阿公也沒功夫觀察魚姐兒是不是亂花錢了,他忙著寫新書,再賺它幾百兩銀子回來,唉,家里有幾個吞金獸,少不得多勞累他老人家一番多掙幾個花用。

    是以掙錢最少的張大郎這幾日在家又開始踮著腳走路,點(diǎn)不敢往爹跟前湊,就怕又開始水燙了涼了地折騰。

    張知魚本來想喊爹一起偷偷辦下此事,見爹自個兒小命難保,也就歇了心轉(zhuǎn)到小舅身上。

    李三郎正在外頭銷貨,他和徐大郎的東西都不多,日日早出晚歸地找買主,今兒才銷干凈,琢磨著上街給老娘買些東西,明兒便穿著新衣家去,樂得爹詐尸出來夸他才叫好呢!

    舅甥兩個不謀而合地一同出了門子,路上他還問外甥女:“你打算花多少錢給大姐買船。”

    張知魚趕緊扶住小舅,怕他聽見這么大筆銀子摔了,見四下無人才悄悄說了個數(shù):“四百兩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