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像是個會惋惜他人命運的人?！毕蛏訇栒f。

    沈瑤川沒再說話。

    他與楚懷交情不深，但同在一起工作，多少有些接觸。

    楚懷身上有一些令他十分羨慕的東西，比如他說起家里母親時候發(fā)亮的眼睛，與母親打電話時放松的神色，還有那份對家里的關(guān)心。

    曾幾何時，沈瑤川也曾幻想自己會有這些。

    盡管母親病重，盡管家里缺錢，但“家”這個東西，本身就是有力量的存在。

    他總會在睡前幻想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然后再在夢中面對那冰冷的過去，接受殘酷的現(xiàn)實。

    沈瑤川閉了閉眼睛，卻聽見向少陽清了清嗓子：“牛奶要涼了?！?/br>
    第18章

    沈瑤川回家簡單的沖洗了一下，待他吃完藥片，阿爾法帝國第二軍醫(yī)院的電話如期而至。

    這一次視頻中出現(xiàn)的并不是先前那位女醫(yī)生，而是一張十分熟悉的面孔。

    這位女士一頭黑色垂肩直發(fā)，齊劉海也熨燙得筆直，微薄的雙唇涂著正紅色口紅，穿著一身明顯價格不菲的西裝，這裝扮顯得她十分強勢。

    看見她，沈瑤川的眼底毫無波瀾，他的聲音平靜：“我是犯了什么錯，需要審查委員會的人來面談，安安副委員長？”

    安安也如外表一般——強勢、冰冷且不近人情，她像是個為了完成任務(wù)而完成任務(wù)的機器，表情中沒有一絲與過去有關(guān)的牽扯。

    “你猶豫了，”她只是開門見山地說道，“帝國認(rèn)為你已經(jīng)開始考慮放棄了?！?/br>
    這句話沒前沒后，一般人聽得糊涂，但沈瑤川明白，這是在針對他上一次“我需要考慮一下”的回答。

    “人總是會屈服于痛苦的?！彼?。

    安安：“你并不應(yīng)該以‘人’的標(biāo)準(zhǔn)來要求自己。”

    她那張鮮紅的嘴巴一張一合，竟無端地讓沈瑤川感覺到一絲冷意。

    沈瑤川搖了搖頭：“我也只不過是一個智商稍高的普通人而已?！?/br>
    “你對我應(yīng)該很熟悉，”安安端起手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作為你的第一負(fù)責(zé)人，從你幼兒時期開始，接觸最多的人就是我?！?/br>
    “你應(yīng)該記得我對你的教導(dǎo)，你只是一個以‘人’的身份存在的，帝國的所有物而已，自由是帝國給你的特權(quán)，但也同樣隨時可以收回，即使只剩下你的大腦，我們也一樣可以利用它，你作為‘人’的存在是沒有必要的。”

    沈瑤川的瞳孔中終于有些微的發(fā)亮，陽光將這一雙眼睛映得剔透。

    他出聲道：“雙子星觀測實驗的主要目的是社會化評測，我是帝國稀有的實驗對象之一，雙子星的另外一名實驗對象是誰？”

    聲音寒冷清脆，帶著若隱若現(xiàn)的壓迫感，仿佛在平靜的冰川之下隱匿著一頭可怕的猛獸，正在蓄勢待發(fā)。

    安安非但沒有任何驚懼，臉上反而卻出現(xiàn)了笑容：“知道我為什么選擇你嗎，因為你從一開始就比另一個孩子表現(xiàn)出了更多的危險性，而對你們來說，越危險，潛力就越大?！?/br>
    “我來找你，并不是與你商量，而是警告，我想你大概也不想再回到手術(shù)室里，被我們所選中的Alpha進(jìn)行強制標(biāo)記，然后再想動物一樣被裝進(jìn)鐵籠子中，送上諾亞艦吧？”

    安安笑得愈發(fā)燦爛起來。

    沈瑤川的下頜線繃得很緊，他甚至有些顫抖，心中那些積累了多年的痛苦即將爆發(fā)。

    但半晌眉眼卻還是柔和下來，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

    “我知道了?！彼?。

    隨即掛斷了電話。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向少陽輕輕敲了敲臥室的門：“我洗完飯盒了，沈博士，你能走了嗎？”

    沈瑤川看了一眼穿衣鏡，襯衫西褲熨得平整筆挺，有些死板，但他卻很喜歡。

    這種正式的衣著在心理暗示中會有一種規(guī)則與束縛感，能讓面對他的人從一開始就覺得“這人不太好說話”。

    隔著一層薄薄的門板，沈瑤川應(yīng)聲：“就來?！?/br>
    他擰開門，套上風(fēng)衣，走到門口穿鞋：“你的衣服我洗好再帶給你?！?/br>
    “不用，又不臟，”向少陽徑直走到沙發(fā)前拿走了搭在上邊的外套，“我回家順手洗一下就行。”

    沈瑤川眉頭輕微地皺了皺：“我以為你……”

    但話沒說完就停下了。

    向少陽疑問的眼神看向他：“什么？”

    沈瑤川只是搖頭：“沒什么?！?/br>
    他們一同走進(jìn)電梯，向少陽按下1樓的按鈕，笑道：“你們這些搞科研的，喜歡說話說一半吊人胃口嗎？”

    沈瑤川跟著輕輕笑了一下：“抱歉，只是覺得以我們的關(guān)系來看不太合適說出來?！?/br>
    向少陽打量著他：“只要你不是想邀請我上床或者談感情，就沒有什么不合適的，我不知道你家里是怎么把你培養(yǎng)成這種多慮又不說的人，但出于心理健康的角度，這不是個好習(xí)慣?！?/br>
    沈瑤川只是看他：“你也能做心理醫(yī)生嗎？”

    向少陽：“我是諾亞艦最優(yōu)秀的全科醫(yī)生之一，心理醫(yī)生當(dāng)然可以兼任?！?/br>
    “好，”沈瑤川點點頭，“謝謝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

    向少陽：“你不如現(xiàn)在就試試，把剛才的話說完?！?/br>
    沈瑤川眼中掠過片刻的驚訝，但很快道：“我以為你會介意別人穿過的衣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