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思很是淡然，甚至沒有辯駁。他用力抱了抱薛聞笛, 將其安置在結(jié)界內(nèi), 繼而召回自己的佩劍：“既是如此, 無需多言。”

    無聲劍清輝縹緲, 冷如銀月, 薛思持劍, 似有暗香盈袖。

    “好劍?！?/br>
    賀蘭佳音輕輕打了個手勢, 趙尋川猶如離弦之箭，朝階下這人撲來。薛思巋然不動，神情冷肅。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座地面崩塌下陷，塵土飛揚，賀蘭佳音躍上正殿飛檐，作壁上觀。

    趙尋川被薛思砍斷了左邊蝠翼，墨綠色的液體四處噴濺。薛思踏著劍身，抽出袖中一根系著銅錢的銅錢，狠狠打了出去。那銀線纏住趙尋川的脖頸，銅錢飛繞，靈氣成結(jié)，“轟隆”又是一聲巨響，趙尋川的頭顱被整個割裂下來，滾落在地。

    薛思面無表情，賀蘭佳音亦是。

    失去頭顱的趙尋川依然可以自由活動，滾滾綠煙如同燎原大火，將四周弱小的魔物焚燒吸收，融入自身。

    賀蘭佳音吹簫助陣，薛思出劍很快，劍氣如星河傾瀉，貫穿了趙尋川的心脈。他踏過劍身，穩(wěn)穩(wěn)落在了大殿飛檐之上，淺香盈盈的衣袖劃過一道微小的弧度，賀蘭佳音頭一偏，躲過了他的暗招。

    “殺我？”賀蘭佳音抹去臉頰上滲血的傷口，“還是你另有打算？”

    薛思仍是沉默，無聲劍自高空墜下，“當(dāng)啷”一聲脆響，賀蘭佳音翻身躲過，朝他攻來。薛思低眉，瞧見她的腳踝處似有一條鎖鏈，與趙尋川相連。

    “右護(hù)法是要背水一戰(zhàn)？”薛思不急不緩地說著，他明顯感覺到賀蘭佳音的力量上去了很大一個臺階，想是那些被吞噬的族人都已被融合。

    “這么想殺我？”他問。

    “你是聚魔池化出的一縷精魂，若是你能回歸，對我魔都而言有利無害。”賀蘭佳音甚是痛心，“早知你會跟薛聞笛糾纏在一起，當(dāng)年我就應(yīng)該如實稟報魔君，將你扼殺在襁褓之中?！?/br>
    這份恨意附著在她的劍上，劍氣鋒利，削鐵如泥。

    薛思淡然問著：“我原本以為右護(hù)法是魔都難得清醒之人，可今日，我卻又看不懂了?！?/br>
    無聲劍在空中打了個回旋，壓下那蕭中劍的攻勢，賀蘭佳音嗤笑不已：“利益面前，當(dāng)然清醒。是你在正道混跡太久，聽了太多舍己為人的鬼話?！?/br>
    薛思再次選擇了沉默。

    打斗之下，正殿也塌了。趙尋川與賀蘭佳音大有置他于死地的意思，渾濁的月亮升至中天，已完全變成月色。薛思足尖踏著無聲劍的劍身，身后的血月似乎被無限放大，素凈的衣袍仿佛也透著淡淡的光，勾出他挺拔的輪廓。

    賀蘭佳音聽見他說：“魔都素以強者為尊，今日，便讓諸位領(lǐng)教一下?！?/br>
    那聲音又遠(yuǎn)又近，如飄飄柳絮，漫天飛落至夜城的每個角落。

    強大的靈氣掀翻了整座夜城的建筑，墻根裸露，草木不生。原本處于密室中央的聚魔池也出現(xiàn)在穹宇之下，黑色的魔氣與薛思的劍氣對沖，發(fā)出沖天的悲鳴，滾滾塵煙，將那些魔物盡數(shù)埋葬。

    薛思微低著頭，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賀蘭佳音從腐爛的不明物體里爬出來，半邊身體已經(jīng)被劍氣灼傷，露出駭人白骨。她厲聲嘶吼著：“薛思，我定要你付出代價！”

    劍上修者沒有應(yīng)聲。

    賀蘭佳音艱難地抓緊手中鎖鏈，縱身一躍，墜入聚魔池中。原本就躁動不安的池水噴涌出暗色流金，覆蓋住傷痕累累的地面。薛思沒有阻攔，仍是平靜地望著。

    流金如同無數(shù)雙觸手，在焦土之上扭曲前行。薛思忽然踉蹌兩步，從劍上摔了下來。在落地的那一刻，無聲劍率先插入地面，助他穩(wěn)住身形。薛思輕輕咳了兩聲，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違抗聚魔池的意志，對他來說，無異于自殺。

    薛思勉力支撐著，走到薛聞笛身邊。結(jié)界安好，那人也安好。只是薛聞笛靈氣幾近耗竭，傷勢很重，這樣下去，他很難自保。

    薛思額上冒出細(xì)汗，他收了結(jié)界，將薛聞笛打橫抱起，回到了那唯一沒有被毀的高樓。他將懷里這人放到床上，無聲與橫雁并排放到枕邊。

    薛思垂著眼簾，凝望著他的摯愛，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鎖春谷，那張狹窄的竹床上。

    “我要睡會兒，你記得叫我?！?/br>
    屋里響起輕微的聲響，薛思竟有些分不清，這究竟出自他口，還是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回憶。

    薛聞笛身上的血跡早已干涸，面色發(fā)白，呼吸低微。薛思深知自己的特殊，他繼承了母親一半的靈根，他不是單純的魔物。

    命火兩分，混沌清明，陰陽轉(zhuǎn)動，方顯生機(jī)。

    薛思剖出了自己的命火，為薛聞笛續(xù)上這份生機(jī)，續(xù)上他們的緣。

    “你一定要記得叫我?！毖λ嘉嬷r血淋漓的缺口，虔誠地吻上了薛聞笛的眉眼。

    下一刻，他便拖著長長的血跡，從高樓墜下，似飛蛾撲火一般，徹底融入那暗色流金中。

    整座夜城都在悲鳴，城外骨河翻涌，好幾次都要沖垮岸邊巖石。一扇黑色旋渦大門憑空出現(xiàn)，內(nèi)里沖出一股颶風(fēng)，差點將一行人刮翻在地。好在沈景越撒上了彌塵網(wǎng)，洶涌撲來的魔氣總算小了許多。黃二狗披著他塵封多年的盔甲，扛著銀/槍，沉聲道：“諸位，我先行。”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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