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佳音索性撕破了臉：“你還知道多少？”

    “我還知道你給連卅傳音。”薛聞笛豎起食指和中指，指縫中夾著一根貓毛，“說來真巧，右護(hù)法你的貓毛掉在了我衣領(lǐng)上，我當(dāng)時還在想，怎么都做到魔都護(hù)法了，還這么不小心呢？”

    “我不會掉毛?！辟R蘭佳音此刻倒是十分冷靜，“是你趁我不備，拔下來的?！?/br>
    話音剛落，她周身魔氣暴漲，層層黑霧之中，賀蘭佳音終于顯露出原本的樣貌。

    她與連楓有幾分相像，說是同族，倒不如說，更是姐妹。

    薛聞笛扔了手上的貓毛，緩緩抽出了劍。

    “是我大意了。”賀蘭佳音也有一把長蕭，只是她手腕微動，蕭中出現(xiàn)一把精巧長劍，纖細(xì)柔韌，寒光隱隱。

    “不是你大意了?！毖β劦褤u搖頭，“是你不了解我?guī)煾??！?/br>
    他勾起嘴角，“我?guī)煾高@人，特別愛干凈，你只是在我肩上站了一會兒，他就很不開心了。所以呢，你身上這毛，是他替我拔的哦。”

    他甚至惡劣地吹了聲口哨，“要不是我攔著啊，你那天就下鍋了。要好好感謝我啊，護(hù)法大人?！?/br>
    賀蘭佳音聞言，怒不可遏：“吃里扒外，按罪當(dāng)誅！”

    “噫，這么嚴(yán)重？”薛聞笛還沒來得及說完下一句，一道劍光便直沖他命門。

    劍鳴鏗鏘，錚錚有聲，薛聞笛笑問：“你想怎么樣？”

    “拿你獻(xiàn)祭。”賀蘭佳音不欲多言，她現(xiàn)在的狀況不知能與薛聞笛打個幾成，但可以肯定的是，今晚不成功，便成仁。

    沒有再深入思考，她的劍招愈見殺意。

    第105章

    薛聞笛不欲與她多做糾纏, 邊打邊退。但賀蘭佳音沒有任何罷手的意思，大有置他于死地的狠勁。薛聞笛蹙眉：“右護(hù)法這是來真的了？”

    “當(dāng)然。”賀蘭佳音一劍破開虛空, 劍鋒直逼薛聞笛前襟，對方持劍擋下，頗有幾分揶揄：“右護(hù)法這么做，不怕魔君生氣？”

    “魔君若是生氣，那他為何還不現(xiàn)身？”賀蘭佳音目光冷冽，“恐怕，是他不能來吧？”

    薛聞笛旋即收劍后退：“右護(hù)法是個聰明人，那我就不奉陪了，告辭！”

    “想跑？”

    賀蘭佳音幾乎是在一瞬間降下了結(jié)界，那黑色的牢籠和多年前的夜晚別無二致。

    薛聞笛又一次被困住。

    只是這一次，不在燈籠店前，沒有慈眉善目的奶奶, 屋頂上看熱鬧的酒鬼前輩, 甚至沒有并肩作戰(zhàn)的好友, 沒有需要他保護(hù)的那個人。

    薛聞笛嗤笑：“原來多年前，我們就見過面了呀, 右護(hù)法。”

    “連楓是我自小看著長大的族妹, 她要往上爬，就注定要有人做這基石, 我不過是幫了她一把而已?！辟R蘭佳音兩指并攏, 指腹劃過劍鋒, 細(xì)密的血線抹上這冷鐵, 魔氣大漲, “可惜, 那年竟然讓你們逃了?！?/br>
    薛聞笛隨意地挽了個劍花：“那正好?！?/br>
    他的眼神倏然一變, “血債血償，今夜就一并向你們討回。”

    魔都上空的渾濁月亮染上濃烈血色，要變天了。傾瀉而下的迷離月光漫上窗臺，那白玉瓶中的翠綠草莖還在若有似無的風(fēng)中輕輕搖曳。

    薛思還靜靜地躺著，雙目緊閉，呼吸平穩(wěn)。薛聞笛本來打算潛入聚魔池中，因此耍了個小花招，在這人身上施了咒，讓他暫時不會醒。

    薛思夢到仲夏的夜晚，月色下的古井邊，有個人背對著他沖涼。清涼的井水從頭頂潑下來，淌過光滑的脊背，有幾滴甚至濺落在了井邊那鮮艷的紅藥花瓣上。

    薛思不聲不響地站在暗處，等著那人回頭。他心底有種奇怪的預(yù)感，他篤定那人會回頭的，還會送他那兩支新摘的紅藥。

    可是那人沒有。

    水聲越來越大，充斥著他的耳膜，薛思總覺得自己泡在一條寬闊的江水里，隨波逐流，飄飄蕩蕩。

    他的白玉瓶也被浪花沖了過來，落入他的懷中。

    薛思下意識地握緊，捂在心口。迷茫之際，他好像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不知道師父會不會生我的氣?！?/br>
    薛思的眼前出現(xiàn)一片密林，林中樹下，有一塊寸草不生的泥地，有個人坐在上邊，背靠著一把彎刀，低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可是薛思分明能聽見他在說話，他說：“師父，下輩子我還想做你徒弟。”

    明明是很輕很輕的一句話，落在薛思心上，卻振聾發(fā)聵，不斷回響。黃土漸漸腐爛，一粒草種頑強(qiáng)地發(fā)了芽，長了葉。林中陰風(fēng)極盛，那僅存的一根草葉被壓得東倒西歪，好幾次都要被整根折斷?？墒撬鼒詮?qiáng)地活了下去。

    “師父，我給你新摘了花?！?/br>
    “師父，你怎么老是這根野草抽我？”

    “師父，我能和你說說話嗎？”

    “師父，我有些寂寞了?！?/br>
    ……

    翠綠的草莖化成一縷靈氣，從薛思手腕處鉆入他血脈之中。它本就是薛聞笛生前最后一絲真元所化，如今，它也遵循薛聞笛的意志，破開了魔血強(qiáng)加在薛思身上的層層禁錮。

    這是薛聞笛的愛情。

    薛思倏地睜眼，那白玉瓶中早已空無一物。他攤開掌心，手腕處傳來熾熱的完全不屬于自己的靈氣，很燙，很痛。

    夜風(fēng)在吹，床上卻已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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