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灰頭土臉，滿身血污地挨到了黎明。施故收了劍，笑問：“今晚有什么收獲？”

    小魚摩挲著衣服上的血跡，沒有應(yīng)聲。

    施故打了個響指，一道勁風(fēng)掃過他全身，除去全部污垢，甚至補好了上邊大大小小的窟窿眼。小魚驚疑抬頭，對方只是笑笑：“是幻術(shù)?！?/br>
    他頓了頓：“我只做這一遍，明天開始，你要自己來?！?/br>
    說著，他抽身離去，小魚急急大喊：“先生，剛剛我沒看清，您能不能——”

    “不能！”

    施故找酒喝去了。

    小魚愣愣的，低頭去找自己的發(fā)帶，那是薛聞笛送他的，僅有的一根?？墒谴蚨愤^程中變數(shù)頻生，那發(fā)帶早就不見了蹤影。小魚越找越著急，額上直冒汗。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在找這個嗎？”

    那條發(fā)帶，赫然握在薛聞笛手上。

    小魚身形一滯，有種秘密被撞見的窘迫，他甚至躊躇著，沒有去接。

    薛聞笛蹙眉，壓了一整天的情緒忽然就爆發(fā)了：“你不要嗎？不要我就收回去。”

    小魚頓時慌了手腳，一把抓住他的手：“要的?！?/br>
    薛聞笛沒有松開，定定地看著這人。冰冷的掌心，發(fā)白的嘴唇，還有臉上不正常的紅暈。

    他好像生病了。

    薛聞笛眉間一松，心軟了下來：“為什么要為難自己呢？跟著我學(xué)不好嗎？”

    小魚抿著唇，低聲道：“好是好，但是太慢了?！?/br>
    他垂著眼簾，看著自己的鞋尖，全然沒有發(fā)覺薛聞笛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我是怕傷到你，所以才想慢慢教你的?！?/br>
    可你現(xiàn)在居然嫌棄我？薛聞笛咽下這最后半句話，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魚沉默片刻，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回答道：“我也想跟你對劍，像小雪那樣?！?/br>
    薛聞笛不解其意：“你為什么要和小雪比？他是臨淵不世出的天才，你不要和他比，你只要每天進步一點就好了，沒人會逼你，也沒人會因此看低你?！?/br>
    他以為小魚是傷自尊了，所以才這樣拼命。

    可是對方卻抬眸，苦澀一笑：“你覺得我比不過他？”

    薛聞笛一時無話。他能感受到小魚現(xiàn)在很低落，但，這的確是事實啊。

    “我，你們，你們是不一樣的?！毖β劦巡恢涝撛趺椿卮穑八軈柡?，比你厲害很多，這沒錯。但是，但是你就算不厲害那也沒關(guān)系，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可以保護你?！?/br>
    “我不用你保護我?！毙◆~倏地松了手，“發(fā)帶還你，我先回去了。”

    說著，他轉(zhuǎn)身就要離開，薛聞笛拽住他：“我先給你束發(fā)。”

    “不用了?！?/br>
    薛聞笛停了好一會兒，攥著他的衣袖繞到他面前，略帶怒氣地瞪著他：“你到底怎么了？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明白?！?/br>
    小魚也看著他，眸子里似乎跳動著一簇光，所有的情緒都被隱藏在光影下，怎么都看不清，看不真切。

    “我說不明白。”

    小魚說的是實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就是不愿意見到薛聞笛和別人親近，可是這話能說出來嗎？萬萬不能的，他有什么立場有什么資格說這些話？他是很喜歡他，但只憑這個理由就能將這個人鎖在自己身邊嗎？

    小魚想到了他的父母，想到那天的血月，想到那條大蟒吞噬掉母親的身體，向自己游來。

    他的父親在他耳邊絮絮低語：“我的孩子，你害怕嗎？”

    小魚很害怕，他不住地流淚，對方嗤嗤地笑：“別怕，等你長大了，你也會變成父君這樣。我們是魔，越是愛一個人，就越是想將她吞進腹中，這樣，我們才能永不分離。”

    那是一場噩夢，而他不想再被困入夢中。

    小魚靜默地注視著薛聞笛，輕輕扯開他的手：“我先回去了?！?/br>
    薛聞笛顯而易見地怒了，他將發(fā)帶甩到對方身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魚站了一會兒，才默默彎腰撿起那根發(fā)帶，撣撣上邊的灰塵，然后收進懷里。

    他們自那以后，沒有再說話。各干各的事，一個比一個沉默。

    顧青一眼就看出來他們的不對勁，跑去問薛聞笛：“小樓，你和小魚怎么啦？”

    “沒什么?！睂Ψ綈瀽灥模D(zhuǎn)了兩圈手中的竹笛，又瞥了眼不遠(yuǎn)處昏昏欲睡的某人，心中更是郁郁。

    小魚最近體力消耗很大，吃飯的時候，拿著筷子都能睡著，問他他就說沒事。薛聞笛微微嘆氣，撇過臉去。

    顧青又去問小魚，對方也不說。

    她嘆氣，去找孫雪華，她的師兄沉吟著：“別急，我去問問?！?/br>
    “可是他們都不說。”

    “兇一點，他們就肯說了?！?/br>
    孫雪華仿佛很有經(jīng)驗，顧青忍笑：“好吧，那師兄你快去，我等你好消息?！?/br>
    “嗯。”

    孫雪華走到薛聞笛身邊坐下，對方看都不看他，往旁邊挪了挪。

    “你和他吵架了？”

    “沒有?！?/br>
    孫雪華頓了頓：“一定吵架了，是為什么呢？”

    薛聞笛氣不打一處來：“都說了沒有吵架，是他，是他不理我！”

    他壓低聲音，嘟囔著，“我怎么知道原因?！?/br>
    孫雪華微微低眉，沒有思考太久：“你這兩天都沒有教小魚練劍，但他依然很累的樣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