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睂O雪華思索片刻，“仙道各家大多會在門派外圍設置結界，結界上空一般不讓外來修者御劍而行，我會提前告訴你該怎么避開它們?！?/br>
    “嗯?！?/br>
    薛聞笛鄭重點頭。

    他們在小鎮(zhèn)上換好衣服，備足干糧，便在黃昏時分繼續(xù)前進。

    第66章

    入夜, 一行人出了臨淵勢力范圍，在一處破舊道觀里休息。這道觀有些年歲了, 遍布蛛網(wǎng)，墻上壁畫斑駁，正殿之中那傾斜的神像沐浴著月色清輝，眉眼低垂，滿懷慈悲。

    孫雪華朝它微微行禮，顧青和薛聞笛亦然，小魚不會，只能依樣畫葫蘆。而后他們尋來一些枯枝殘葉，燃了篝火。

    孫雪華將地圖翻開，看了一會兒，輕聲道：“是瓊州地界，距離最近的仙門是蔚然派, 掌門姓宋, 叫宋辛夷?！?/br>
    “沒聽說過?！鳖櫱嘁е粔K酥餅, 搖了搖頭，孫雪華解釋道：“蔚然派是靠煉制靈丹發(fā)家的, 劍道靈術都不能算上乘?！?/br>
    “煉制靈丹？”顧青若有所思, “和我們比呢？”

    “暫時算不上對手?！?/br>
    孫雪華收了圖紙，破舊的屋門忽然被風吹開了, “吱呀——”, 綿綿低響, 所有人都下意識噤了聲。

    離門最近的薛聞笛隨手撿了一粒石子, 指尖一彈, 打在了破門邊緣, 再次將它關上。

    “晚上會有鬼嗎？”

    小魚小聲問他。

    “說不準?！毖β劦延X得晚上撞鬼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小魚的臉色卻變了又變，往他那邊靠了靠。

    “你怕鬼？”薛聞笛有點意外。

    “嗯。”小魚怯怯說道，薛聞笛望著他，橘色篝火映照在他發(fā)白的小臉上，勾出一片淺淺的陰影，我見猶憐。但，為什么一只魔會怕鬼？

    薛聞笛不太理解，顧青也抱有同樣的疑惑：“小魚，你為什么怕鬼呀？”

    孫雪華撥了撥枯枝，讓篝火燒得更旺些，小魚的目光一一從他們臉上看過去，像是在確定什么，良久，他才緩緩開口：“以前，在魔都的時候，每年七月十五，都會有血月?！?/br>
    “血月映著城郭，一個黑黢黢的洞口就會打開，一隊穿著盔甲的面具人會從里面出來，他們馬蹄上都燒著火，長√槍也是。”

    小魚咽了咽唾沫，盡量讓自己不發(fā)抖，“他們從夜城東邊走過來，一直到魔君宮殿，為魔君奉上祭祀品。阿娘說，他們都是鬼?！?/br>
    孫雪華聽完，淡然說道：“是走馬蘭臺。”

    薛聞笛與顧青皆是一愣。

    “鬼道什么時候與魔都同流合污了？”

    孫雪華看了眼自己的師妹，耐心解釋著：“鬼道本身就游走在正邪邊緣，不看重是非，唯名利論。何況鬼道一源同出三脈，鬼主無實權，走馬蘭臺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選擇合作對象罷了?！?/br>
    “剩下兩個呢？”

    “中宵風露與平望青山很早就沒有消息了，也許隱居避世，也許早已湮滅，又或者，像走馬蘭臺那樣，各自在暗中活動吧。”

    顧青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道觀里安靜了許多，只有枯枝燃燒發(fā)出的細微聲響。小魚盯著那簇火苗，又想起那天，母親帶他逃跑，她說魔都很危險，遲早有一天將世道大亂。

    血月之下，母親用一件黑色斗篷裹住他小小的身軀，兜帽遮住了他全部的視線。他只知道母親抱著他不斷奔跑，穿梭在城中深巷。所有的燈都熄了，血色的月輝蜿蜒曲折，就像一條染血的長河，靜靜流過磚縫、墻角與鞋尖。

    “阿娘，我們要去哪兒？”

    小魚小聲問著。

    “噓，別說話?！蹦赣H聲音又輕又急，小魚便乖巧地趴在她背上，不再言語。

    周圍建筑的影子漸漸歪斜，扭曲成無數(shù)只手，從血色月輝中伸向他們。母親催動靈術，將它們一一擊散。透過兜帽與衣領的縫隙，小魚看見了一個無比高大的影子。

    母親停下了腳步。

    “你要去哪兒？”

    那聲音沉穩(wěn)有力，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與威壓。

    是魔君，是他的父親。

    小魚抓住母親的肩膀，心中惶惶。

    “自然是去我該去的地方?！?/br>
    母親后退半步。

    “你就這么想逃跑嗎，阿萱？”那影子不斷靠近，“你發(fā)過誓，此生都會留在我身邊，你忘了嗎？”

    “忘記的是我嗎？是我嗎？”

    小魚看不見母親的神情，但他知道，母親在流淚：“你怎么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嗜血成性，好大喜功，視人命如草芥！當年盟誓，我摒棄一切要嫁給的人，是現(xiàn)在的你嗎？”

    魔君聞言，輕聲嘆息：“阿萱，我是魔啊，嗜血是魔的天性，你忘了嗎？弱rou強食，天經(jīng)地義，我有錯嗎？怪就只能怪他們太弱，活該成為獵物?！?/br>
    “弱小不是被你踐踏的理由?！蹦赣H哽咽著，她悲傷極了，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小魚伸手抹去她的淚，越抹越多。他囁嚅著：“阿娘，別哭。”

    “你還是沒能放下從前那些教條，好好與我在一起?！蹦Ь肿呓徊?，“你要帶孩子去哪兒呢？回到臨淵嗎？那群老東西會重新接納你嗎？你太天真了，他們只會視你為我的同謀，將你和小魚一并除掉?！?/br>
    “那也是我該受的?！蹦赣H狠下心，抽了劍，“死在師父劍下，也好過死你這種魔頭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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