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這天的事情三緘其口。

    孫雪華依然去找那把劍，顧青還埋頭在思辨館，薛聞笛逐漸和密室里那個孩子熟悉起來。

    “我叫小魚，今年八歲了?！?/br>
    “你十三歲了，距離你來臨淵，已經(jīng)過去五年了。”

    薛聞笛耐心解釋著，小魚有點傷心：“都這么久了?。俊?/br>
    “嗯?！?/br>
    薛聞笛安慰他，“你現(xiàn)在還維持著八歲的樣子，應(yīng)該是因為手腳上的鎖，它壓住了你全部的力量，所以你也沒辦法長大。”

    “我試過要把鎖解開，但是沒用?！?/br>
    小魚晃了晃手上的鐵鏈，那塊皮膚被磨爛了再長，長起來又被磨爛，反反復(fù)復(fù)，那片皮膚像魚鱗一樣凸起，很難看。好在密室里也暗，薛聞笛并沒有看清。

    “你的力量很強大，所以他們才會用這么強的束縛?！毖β劦严氲剿鴷r四散的魔氣，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外邊的霧，跟你有關(guān)系嗎？”

    “不知道，從我出生開始，我周圍就經(jīng)常會起霧。”

    薛聞笛思量片刻，忽然飛了起來，落到他肩上，伸展雙翼去摸他的脖子——全是滑膩的魚鱗。

    “外邊的霧，是你自身的魔氣形成的，你好像，不會控制力量?！?/br>
    薛聞笛想到每次他睡著，自己都會被帶入他的夢魘，就有點想嘆氣，“我教教你？你要學(xué)嗎？”

    “好?！?/br>
    小魚點點頭，薛聞笛有些費力地在他掌心寫口訣，一邊寫，對方一邊笑：“癢?！?/br>
    薛聞笛很想讓他忍著，但是口訣寫了一半，又不好停下來。好不容易寫完，小魚卻脫口而出：“這個東西，我阿娘教過我?！?/br>
    “嗯？”

    “她教過我，我也學(xué)了，可是很奇怪，我控制不了。”

    “這口訣，仙魔通用，不應(yīng)該不行啊?！?/br>
    “那我就不知道了?！毙◆~摸著他的頭，忽然問道，“你本人長什么樣?。俊?/br>
    “我？”薛聞笛想了想，“很俊，見過我的都說我很俊?！?/br>
    小魚沒了聲。

    薛聞笛很奇怪，直到他聽到對方悶悶地問道：“那你會和我這個丑八怪玩嗎？我在夜城的時候，也被關(guān)在一個很高很高的樓里，他們說我長得太丑了，帶出去見人會給父親丟臉。”

    “哪有父親嫌棄兒子丑的？你爹多少有點毛病?！?/br>
    薛聞笛想起夢境里見到的那條吃人的巨蟒，心里發(fā)怵，口不擇言。

    話音剛落，小魚便放下他，攤開了自己右手掌心，一簇幽藍(lán)的小小火苗亮了起來。

    結(jié)界金光大作，雷電轟鳴，須臾間點亮了整間密室。小魚手腳上的鎖鏈剎那收緊，那簇小火苗就熄滅了。

    黑暗又一次降臨。

    “你看清了沒？”

    小魚明顯很疼，喘著氣，薛聞笛愣住了，等反應(yīng)過來他在做什么的時候，猛地?fù)溥^去，狠狠啄了下他的鼻尖。

    “嗚，你干嘛？”小魚捂著鼻子，吃痛地往后躲，薛聞笛落到他身上，劃拉著：“你瘋了嗎？就為了讓我看見你的臉，就這樣糟蹋自己？萬一把守衛(wèi)招來，你怎么辦？弄得一身都是傷你才樂意嗎？”

    “他們不會來的，我最開始醒過來的時候試圖逃跑，但是怎么都逃不出去，這點動靜招不來他們，你別生氣了。”小魚很委屈，又往墻角縮了縮，薛聞笛停了下來，窩在他肩頸處不動了。

    “下次不允許?！?/br>
    “好?！?/br>
    薛聞笛又問：“是不是弄疼你了？”

    “沒有，我只是怕你會生氣，以后就不和我玩了?！?/br>
    小魚還是縮著身子，薛聞笛默然。

    剛剛一瞬的光亮，他見到了這個人的全部樣貌。

    小魚臉頰兩側(cè)長著銀白色的鱗片，形狀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眼睛很漂亮，淺色的瞳孔透著珍珠似的亮光。外邊的霧仿佛是一片廣袤的海，他就是海中自由的魚兒。

    薛聞笛長嘆：“你是一條很好看的魚，要自信點。”

    “我想跟你一樣俊?！?/br>
    “俊和好看是一個意思?！?/br>
    “哦。”

    小魚逐漸放松下來，薛聞笛又問他：“那你會長出魚尾巴嗎？”

    “我只有全部變成魚或者身上長鱗片，還沒有長過魚尾巴?！?/br>
    薛聞笛不知為何，有點失望：“聽說南海之外有鮫人，泣淚成珠，我在想，你要是能長出尾巴，應(yīng)該就是鮫人的樣子吧。”

    小魚沉吟片刻：“你想看的話，我可以試試?！?/br>
    薛聞笛怔了怔：“你挺好的?！?/br>
    “我夢想是當(dāng)個好人?！毙◆~笑著，“也是我阿娘的愿望?！?/br>
    薛聞笛悵然：“你如果不是魔君的兒子，處境也許會比現(xiàn)在好很多?！?/br>
    “我是我阿娘的兒子，我阿娘很溫柔的，我不后悔出生在這個世上?！毙◆~又跟他聊起來，“你父母呢？”

    “我很小的時候就入谷了?！毖β劦迅暮芏啵拔翌^一次握劍的時候，個頭還沒有桌子高，我?guī)煾甘职咽值亟涛?。?/br>
    他們閑聊很久，直到夜深。

    薛聞笛又進入了小魚的夢境。

    只是這次，他在浩瀚大海中，見到了青山倒影，浮云悠悠。

    他知道，小魚是向往自由的。

    三天后，顧青拿著一疊冊子，眼窩烏青地走來：“師兄，小樓，我找到小魚的阿娘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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