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輛牛車迎面走來，思衿說：“白蛇統(tǒng)領(lǐng)往里靠一靠?！?/br>
    凌曲照他的話做。順便道：“我姓凌，單名一個曲。非直是我的字。你可以叫我，非直?！?/br>
    他突然變得如此坦誠乖巧，思衿很不適應，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坦誠道：“統(tǒng)領(lǐng)哦不，非直，你可以直接喚我法名。思衿是我法名，思是思辨的思，衿是青衿的衿?！?/br>
    “喚你法名者千千萬，你怎知當中哪一個是我？”凌曲道。

    思衿啞然。

    凌曲繼續(xù)說：“所以勢必要換一個與眾不同的稱謂，方能顯示出我的與眾不同?！?/br>
    這又是什么道理？

    若世上的人各個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那他是不是得跟著有成千上萬個稱呼了？

    “你覺得，惑啟如何？”凌曲不管他的僵硬，兀自問道。

    “不可?！彼捡葡攵疾幌刖驼f。法名豈是能說換就換的？

    凌曲沉吟了一下，“那朱雀呢？”

    “還是不可?！?/br>
    “明定？”

    “蒼府？”

    “危梨？”

    “皆不可?！彼捡频?。更何況這些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好吧?！绷枨α诵?，手忽然握住思衿的手腕。

    思衿以為他終于放棄給自己換稱呼的想法了，正想松一口氣，沒成想他卻輕輕拍了拍自己，安撫似的道：

    “那我再好生想想?！?/br>
    思衿：“……”

    行走間，忽而有一小人肆無忌憚地橫穿過來，筆直地撞到思衿。

    思衿的手被撞得一松。

    小人見狀，非但沒有任何歉意，反倒揚起了聲音：“晦氣，又是你這個禿驢?！?/br>
    思衿面不改色，撣了撣海青，重新用衣袖替凌曲捂住雙眼。面紗之下的凌曲意味不明。

    “還不讓開？要是擋了小爺?shù)暮檬?，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巫馬真之子巫馬雷道。

    說罷又朝思衿一撞：“讓開！”

    他這存心的一撞，卻讓思衿分毫未動。

    思衿看似身型纖細，可真要較起真來，單單這么立在這兒，就宛如一棵千年古松，遒勁蒼然。

    巫馬雷根本不是對手。

    巫馬雷見自己花了十成力氣的一撞像是輕飄飄砸在水里，激不起任何水花，頓時惱羞成怒，腦袋都憋紅了：

    “存心找麻煩是不是？你等著，我爹的護衛(wèi)就在附近，等他們來，你完蛋了！”

    巫馬雷指著思衿的鼻尖罵。

    忽然一只白皙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從思衿身側(cè)伸出，宛如利刃一般擎住巫馬雷的手指，隨即優(yōu)雅而淡然地一掰。

    脆蘿卜的聲音。思衿想。

    下一刻，由于意識到自己骨頭碎裂，巫馬雷打雷了。

    “竟敢傷我！你們找死??！我要把你們一個兩個全部殺了，剁了喂狗??！”

    他哭著鬧著，疼得上下直蹦，又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

    思衿無奈地看著嘴角還沒放下來的罪魁禍首凌曲，仿佛在詢問他：“怎么辦？”

    “他詆毀我眼睛，我斷他一根手指，算不上過分。”凌曲輕描淡寫地回答。

    被思衿捂著一路，加上云層遮蓋，陽光已經(jīng)沒有原先那么強烈了。凌曲的眼睛血絲褪去，變得冷淡清明，仿佛先前的脆弱都是裝出來的。

    自己什么時候成凌曲眼睛了？思衿弄不明白。

    巫馬雷的打雷聲很快召來城主府護衛(wèi)。護衛(wèi)都是經(jīng)過嚴格訓練的，遇到任何事都不會輕易讓自己笑出來。此刻見巫馬雷在地上滾作一團，立馬叫了個細軟的轎輦抬回城主府。

    躺在轎輦上的巫馬雷還不忘報仇：“將這兩人帶回城主府??！讓我爹弄死他們??！”

    “是——”大護衛(wèi)道。

    巫馬雷被抬走了。街道上烏煙瘴氣頓時少了許多。

    “兩位師父，請跟我們走一趟。”大護衛(wèi)道。

    思衿遲疑了一下，凌曲卻道：

    “一塊兒去討口熱茶喝。”

    于是兩人來到城主府。

    這地方凌曲熟。前不久來過一次，今早又來過一次。

    巫馬真今日在府中辦事，本想安心合喝個茶，依稀聽到幼子鬼哭狼嚎，頭疼的勁兒犯了，干脆將自己鎖在書房，非要事不得見。

    府中下人稟告：“白蛇求見。”

    “哪條蛇？”巫馬真下意識道。

    “火軍白蛇統(tǒng)領(lǐng)?！毕氯舜?。

    “今早剛見過，又要見？”巫馬真手里的核桃差點捏碎，“知不知道為何事而來？”

    “據(jù)說是為了小少爺?！毕氯苏遄么朕o，“統(tǒng)領(lǐng)今日在路上偶遇小少爺，不小心傷了他，故來府中賠罪?！?/br>
    巫馬真又不傻，自己兒子什么德行一清二楚，也就自己老來得子縱著而已，不然就憑他自己，早就不知被多少人掐死了，還能活這么大？

    總之一句話，孰是孰非，他心里有數(shù)。

    “說我有事要忙，不便見他。請他院里喝壺茶罷。對了，雷兒去瞧了大夫沒有？”巫馬真道。

    “瞧著呢，只是大夫說這根手指恐怕是好不了了。”下人說。

    “活著就行。被那條毒蛇咬了，只賠一根手指，怕不是夜里都要笑醒。凌曲這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你去跟雷兒說，下次再不長眼睛到處亂咬，我就當沒生過他?！蔽遵R真又盤起核桃。

    院子里，凌曲坐在涼亭中，不慌不忙地品著整個涼朔最珍貴的南山云霧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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