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住海因里希的手把他拉到身邊，海因里希顫抖著扶住林緒靠過來的肩，人魚蛋留在半中間，不上不下，林緒僵直瘦削的上半身不斷發(fā)顫，雙唇被咬破，鮮血染紅蒼白的顏色。

    “海因里希……”林緒累得沒有力氣，卻死死抓住海因里希的手，拖著虛弱昏沉的聲音，“我睡了多久？”

    “四十五天?！焙Ｒ蚶锵Ｐ⌒牡?fù)崦念~發(fā)。

    “艦隊走到哪了？”

    海因里希順著林緒的目光望向窗外，越過環(huán)繞著維多利亞號的護(hù)航艦，無數(shù)明亮光點在視野中留下拉長的痕跡，像是靜止的流星，光芒飛行千萬年后落進(jìn)黑暗的房間，給一切鍍上一層清冷的銀白光輝，淡淡暈散開。

    林緒呼吸著，白蛋隨之起伏，肌rou又酸又痛，他幾乎不想再繼續(xù)下去。

    海因里?？聪蛄志w的眼睛，金眸在微光中像是盛滿日光的淺海，“我們進(jìn)入本星系群了，曲率引擎正在運轉(zhuǎn)。你看左邊的旋渦星系，那是古地球人曾記錄過的仙女星系?！?/br>
    露絲通過艦上配有的天文望遠(yuǎn)鏡捕捉到rou眼只能看見閃爍光點的圖像，放大后投影在半空中，旋渦狀的仙女星系中央橙黃，邊緣散發(fā)著柔和的藍(lán)紫光芒。

    “歷史書說古地球也叫它M31，這是什么編號？”海因里希問他。

    帝國遺失了許多古地球天文記錄，并且進(jìn)入星際時代后，人類對星系有了更加嚴(yán)密科學(xué)的排序劃分，只有仙女星系這樣詩意的名字被有意無意地留在了記憶中。

    “它在梅西耶星表中排行第31，這是古地球人類最早的系統(tǒng)星表，但帝國到達(dá)千萬光年外的愛因斯坦星系后，用不上它，就逐漸銷聲匿跡了?！绷志w緩緩地說，仙女星系的模擬星光落在他緊皺著的臉上，魚尾的疼痛讓他時不時輕哼。

    海因里希一直關(guān)注著林緒魚尾里露出半個頭的人魚蛋，淺色的軟壁包裹著蛋殼，時不時顫抖收縮，“林緒，你……”

    忽然，林緒睜大眼睛，窗外亮起的光在他臉上投下逐漸移動的陰影，燦爛光輝點亮霧灰色的眸子，海因里希抬頭，維多利亞號正駛過一個廣闊的漩渦星系上方，星系中孕育著無數(shù)星辰的懸臂正極其緩慢地旋轉(zhuǎn)，旋轉(zhuǎn)的中心是最為明亮的、略成棒狀的核球。

    耀目的光芒在懸臂上逐漸淡化成年輕恒星發(fā)出的藍(lán)光，分散著大量二次氫的位置被激發(fā)出深沉的紅色光暈，混雜其間。

    海因里希撫摸著他的發(fā)絲，看著林緒的側(cè)顏，“這里就是銀河系。”

    宇宙廣袤、寂靜，看似龐大的深淵艦隊在掠過旋轉(zhuǎn)著的銀河系上方時，小得像一粒沙塵，更加渺小的人類只能借助特殊觀測工具才能看見銀河系的全貌。

    而三千年前蝸居在古地球上的人類，從沒機(jī)會俯瞰這個美麗浩渺的星系。

    但現(xiàn)在，人類已經(jīng)能夠運用躍遷和曲率引擎，瞬間跨越千萬光年，重臨故地。在這么一刻，時空之河仿佛暫停，氤氳在灰眸中的淚水終于積聚起足夠的重量，順著林緒的下睫滾落。

    海因里希幫他拭去淚水，低聲說，“我們會從奧爾特星云進(jìn)入太陽系。”

    下一刻，林緒閉眼低頭咬住海因里希的虎口，弓著腰，魚尾再次用力，僵直著繼續(xù)擠出白蛋。

    人魚尖銳鋒利的牙齒可以輕松撕碎深海中的敵人，林緒咬住海因里希的虎口，看似用力，實則緊繃著咬肌，在海因里希手上留下磨痕，卻沒真正咬下去。

    白蛋被吐出到中間最粗部分，銀河系中無數(shù)恒星也正在誕生、成長、坍縮、冷卻、死亡，寧靜的光輝透過舷窗把一切照得近乎透明，林緒抓住海因里希的衣擺，顫抖著發(fā)力。

    忽然間，他的牙齒咬進(jìn)海因里希的血rou里，幾乎將疼痛順著血rou的鏈接傳遞過去，而人魚蛋……

    啪地一聲從中間碎開。

    guntang的血液從林緒的唇邊滴落到胸前，滑出淡紅的血痕，碎開的蛋中流出溫涼的透明液體，全部傾倒在漆黑魚尾上，鱗片開合著近乎貪婪地將蛋液吸入縫隙之中。

    “唔……”林緒輕哼。

    海因里希在蛋殼滑下衰落前接住它，而另一半全部化作碎片，從被撐開還沒還原的裂縫中混著蛋液一起流出，接著就被魚尾重新吸收。

    林緒輕輕擺動魚尾，松開尖牙，抱緊海因里希的手臂喘氣。

    魚尾的上半部隨著他的呼吸彈動，更多的碎片被律動的肌rou裹著吐出來，搶奪了大量能量的白蛋在孕育生命失敗后，重新將能量返還給母體。

    林緒閉著眼，發(fā)出貓兒般的輕聲囈語。

    海因里希一手托著半個濕漉漉的蛋殼，一手被林緒抱住，動彈不得。

    吐出碎片的過程持續(xù)了將近四個小時，到最后，林緒意識迷蒙地睡過去，海因里希不得不手動幫他清理里邊還剩下的蛋殼碎片。

    他的動作有時候不合時宜地重了點，使得林緒在夢里發(fā)顫了一次，低聲呢喃著未知話語，這讓海因里希在看到林緒又睡去后高懸的心逐漸放下。

    ——林緒沒有再次陷入完全無意識的長眠。

    海因里希抱著林緒去清洗，順便把身上還殘留著的營養(yǎng)液沖洗干凈，又給林緒換上一身新衣服。

    林緒實在是太累了，陷在沉睡里任由海因里希擺弄，換好衣服后，海因里希又等了一會，看著魚尾上漆黑細(xì)密的鱗片重新復(fù)位遮蔽住淺色后，他才抱著林緒去實驗室找周平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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