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里希一個沒留神又被黃沙澆頭蓋下，劇烈地咳嗽著，林緒欺身上來按住他的嘴，把海因里希壓在石壁上。

    這個石窟比剛才陰暗狹小的前一個好些，兩人能勉強坐直，海因里?？恐氖谏戏讲皇屈S沙，而是風蝕巖表層細小的空洞，漏進細碎的陽光。

    光芒像星星一樣落在林緒藏在陰影中的面龐上，照亮林緒滿臉的沙塵汗水、通紅的曬傷和干裂起皮的嘴唇。

    但霧灰色的雙瞳帶著沒有理智的涼意，像是在雪地里潛行追蹤的獵食者，被這雙眼睛緊盯著，海因里希既覺得驚艷，又感到渾身細胞都在發(fā)出危險警報。

    他們從沒在正常狀態(tài)下靠近過彼此，好像總得有一方意識失常、行為越軌，才能如尖刺般穿透隔膜的冰層。

    在維多利亞號上，好不容易在平和冷靜的狀況下親近一些，林緒又開始疏遠海因里希。還沒等海因里希思索出該怎么道歉來恢復到友好狀態(tài)，蟲族就來了。

    不知道為什么，林緒的雙瞳顫了顫，他整個人隨之開始戰(zhàn)栗，很快就連捂著海因里希嘴的手都控制不住，如同巨浪中被浪尖顛簸到半空中的小船。

    一陣嗡鳴噪音從沙漠中傳來，是蟲族正高頻率震動翅翼逼近。

    響聲震天，風沙狂嘯，機甲檢測系統(tǒng)遠程向海因里希的光腦發(fā)送警示信息，A級蟲族和蟲族群正在靠近。

    空氣在A級蟲族沉重的身軀下翻滾，他幾乎能有一棟樓高，透明寬大的翅膀支撐他飛在空中，還有許多蟲族爬行在地面緊隨其后。

    一時間種種蟲類噪音仿佛讓人幾乎感到耳鳴。

    林緒把自己蜷縮起來埋進海因里希懷里，腦袋蹭在海因里希的頸邊，動物性本能讓他在面對無可抵擋的危機時止不住地恐懼顫抖，幾乎要落淚。

    人類理智和動物性對抗，被激發(fā)的卻是基因移植后遺的強烈排異反應。

    他又開始發(fā)熱，大腦亂成一鍋粥，汗水浸濕長發(fā)，貼在臉頰和后背上，雙唇被咬得發(fā)白，林緒的思維完全被原始本能侵占，尋求安全強大的基因。

    海因里希抱住濕透了的人魚，林緒迷亂地在散發(fā)出淡淡香根草味道的Alpha腺體邊上亂蹭，似乎想用鼻尖把海因里希的這塊皮膚磨破，但又抽泣著不敢下口。

    一只多足蟲族從風蝕巖的空隙上方爬過，銳利堅硬的蟲足敲打著地面。

    海因里希把林緒按在懷里，讓他別抖得太厲害，也千萬別哭出聲，寧可讓林緒抱著自己的脖子咬一口也好。

    他仰頭看著蟲足上細微的絨毛，心臟仿佛被懸在刀口，身上又被林緒引地發(fā)熱，汗水浸濕作戰(zhàn)服，弄亂楚元帥總是整齊完好的銀發(fā)。

    蟲族具有分辨人類基因的天賦，但海因里希和林緒的基因顯然有著異常片段，只要他們隱蔽好，別發(fā)出聲音，也別露出攻擊姿態(tài)，蟲族不會沖上來攻擊一條龍和一條魚。

    兩人頭頂上是行進的蟲族大軍，石窟內(nèi)卻安靜得能聽到林緒的長發(fā)在皮膚上的每一次摩擦和喉嚨里的抽氣。

    海因里希不知道來自林緒的甜蜜氣息到底是什么東西，但他自己的信息素被這氣味引發(fā)，二者糾纏在一起難分難解，甜味里帶著草本的苦澀醇厚。

    死亡的暴力和欲念一同發(fā)酵。

    ……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一波蟲族過境結束，恒星正在沉落，天空被分成一半橘紅，一半深藍。

    林緒抖得沒那么厲害了，長發(fā)被浸濕，一綹一綹地貼在背上，他小口喘著氣，魚尾在沙地上和海因里希身上留下水漬的痕跡。

    海因里希還維持著下巴擱在林緒頭頂安撫的姿勢，問：“我抱你出去，上去找風雪號。”

    林緒蜷在海因里希的懷里，低啞應了一聲，他的喉嚨干得像塊炭火，幾乎不能發(fā)聲。

    確認后，海因里希一拳砸穿頭頂?shù)膸r石，抱著林緒走出風蝕巖山。

    恒星已經(jīng)完全沉沒在深藍之下，夜空綻出明亮的星子，三顆大小不一的衛(wèi)星將清冷的光輝投落。

    天幕之下，人影變成墨藍色，白日里熾熱的風迅速降溫，林緒的魚尾鱗片變得冰涼，魚鱗間滲出的液滴甚至開始結成冰渣。

    他不舒服地擺了擺尾巴，緊緊摟住海因里希。

    冷風把甜香和燥熱吹散，海因里希冷靜地加快腳步。

    風雪號機身結霜，進入駕駛艙后，海因里希關上艙門，打開制熱。

    制冷系統(tǒng)失靈，但制熱還能勉強運行。

    林緒被他放在右側(cè)駕駛位上，在海因里希準備去找東西時，林緒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海因里希以為林緒在害怕，低聲道：“馬上，很快?！?/br>
    林緒半搭著眼睫，意識似乎還沒清醒過來，在海因里希的勸導下勉強松開了手。

    海因里希繞到后面的儲備室取了營養(yǎng)劑、醫(yī)療用品、濕毛巾和水。

    他把營養(yǎng)劑和水喂給林緒，開始用濕毛巾和酒精棉清理林緒身上的塵土和傷口。

    海因里希工作時的面目總是冷峻的，現(xiàn)在仍是，但動作卻很溫柔。

    酒精棉接觸到外翻的血rou時，林緒的尾巴尖會因為疼痛一卷一卷，刮過海因里希的腳踝，他一直拽著海因里希的衣角把人往身前拉。

    在密閉的駕駛艙中待了一會，甜蜜的氣味又開始彌漫，林緒歪靠在椅子上，雙唇緊抿，一副任人為所欲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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