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元璟還在他膝蓋的時候會軟乎乎的叫“大哥”，后來就叫“子夙哥哥”，現(xiàn)在更是連哥哥都不叫了，直接喊起了小名。

    子夙并不在意這些，只是隨他喜歡。

    元璟長開之后的五官精致，鮮衣怒馬自有一番瀟灑，他與宮中的其他人不同，活得恣意又放縱。

    那是他羨慕而不得的生活。

    元璟又過來纏他，將桌邊的書拂到一邊，眼睛眨巴：“阿煥——”

    “你整日里看這些書有什么用，也不嫌煩悶？”

    “不會?！?/br>
    子夙話不多，或者他對什么事都是淡淡的，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也沒有特別討厭的東西。元璟知道，這么些年若不是他一直纏著子夙，恐怕就不是現(xiàn)在這般關(guān)系了。

    子夙總是對他很客氣，不管做了什么，他都不會苛責(zé)一句。小時候元璟覺得自己的大哥真好，對他溫柔，人也好看。可是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子夙對誰都是這樣，這些年走的近的也只有王初了，兩人之間亦師亦友，就連父皇也認(rèn)可了兩人師徒名分。

    “陪我四處走走。”

    子夙點頭，并沒有拒絕。

    元璟屏退下人，子夙喜歡清靜。一路上子夙都未曾說話，元璟忍不住了，他扯過子夙將這些年藏在心里的話說出來：“哥哥，我們兄弟二人相處這么些年你都未曾與我親近，倒是那王將軍你熟稔得很。”

    “你是我的弟弟，王初亦是我此生摯友。”

    “可我不想你們時常一起。”

    元璟已經(jīng)比子夙還要高一些了，他被壓在一處墻角看少年冷硬的棱角不免感到壓迫：“元璟，你已經(jīng)不是小孩了。”

    兩人不歡而散。

    蕭啟封沉迷道法，四處尋找長生不老之術(shù)。有不少文臣相互譏諷，評議蕭啟封暴戾，不顧國家大事，枉為人君。蕭啟封聞訊勃然大怒，處死數(shù)名大臣，一時間朝內(nèi)人心惶惶，無人再敢多言。

    子夙不忍看到自己的恩師落得如此結(jié)果，上書勸諫秦蕭啟封說：“葉陳二人都是賢士，為蕭朝鞠躬盡瘁，父皇此舉恐怕會讓朝中大臣寒心，還望陛下明察?！?/br>
    這是自記憶以來子夙第一次反駁他，一時間蕭啟封想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義無反顧跳下懸崖的女子。他大怒，于是將子夙發(fā)配，前往西北地界駐守邊疆。

    元璟聽后親自跑了一趟，待見到子夙后說：“那些人生死關(guān)你什么事，你非要出頭嗎？”

    “這件事確實陛下不對，長生不老一事更是虛妄?！?/br>
    “你，那我便求父皇，我陪你去。”元璟氣得不輕。

    子夙打斷他，眸色沉沉：“小九，我不是去玩的。”

    “難道在你心中我就那么不學(xué)無術(shù)嗎？你懂的道理我未必不懂，蕭子夙你太過驕傲了，你怎么就學(xué)不會置身事外呢？還是說你就只對我這樣毫不在乎？”

    子夙無奈：“元璟，你永遠(yuǎn)是我的弟弟?！?/br>
    “你早就知道我對你的心思，是不是？”元璟逼近他，想到三年前對他那個克制的吻，“你跟本沒睡?！?/br>
    子夙睫毛顫了顫：“我們只是兄弟?！?/br>
    （六）

    “殿下在看什么？”

    子夙搖搖頭，將目光從東南角扯開，他沒來。

    “沒什么，走吧?！?/br>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元璟目送他離開了上京。

    半晌他道：“舅舅方才說什么？”

    不待張青回答，他又說：“我對這皇位沒興趣，別再搞這小動作了?！?/br>
    張青心中大駭，竟不知何時暴露了。

    沒有子夙的日子，元璟又變成了那個暴戾的小皇子，動輒打非及殺。這日，蕭啟封將他叫道內(nèi)殿，秉燭夜談:“璟兒，你是朕這幾個兒子中最疼愛的，你與子夙想來親厚，想來日后他也會庇護(hù)你?！?/br>
    元璟瞧著眼前的父親，覺得他真是老了很多，他一言不發(fā)，又聽見蕭啟封說：“你與子夙并非親兄弟，他也早就是知道的，他是你姑姑的孩子，你還不知道你有個姑姑吧？......”

    元璟心中大震，腦中嗡嗡作響，后面的話都沒聽清楚，半晌他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他，什么時候知道的？”

    “朕也不知道，不過子夙心思敏感，肯定很久了?！?/br>
    “為什么對我說？”

    “只有你不會害子夙，子夙亦是。”

    （七）

    一年后，子夙歸來，元璟老早就在城外等他，待見到來人后，元璟愣了愣，那馬上還坐著一位女子，兩人同乘一騎，姿態(tài)甚是親密。

    元璟臉色陰沉 ，將那女子拉下馬，毫不憐香惜玉：“子夙，她是誰？”

    子夙皺了皺眉，將女子扶起來，看著她額頭上的一片鮮紅聲音有些重：“胡鬧?！?/br>
    說完便抱著她遠(yuǎn)去，胡亥突然沒了追上去的勇氣。

    “謝謝你救我，不過那個少年好兇啊。”

    女子不過二八年華，姿態(tài)天真爛漫，子夙替她夾了一口菜，解釋道：“他是九皇子，對我很好的?！?/br>
    “哦，”女子看不出他哪里好：“他在民間的名聲可不好了，殘暴驕縱，囂張十足?！?/br>
    “阿圓，食不言。”

    這便不說話了。阿圓的父親救了他一命，臨死前將這丫頭托付給自己，扶蘇答應(yīng)，定會為阿圓許個好人家。阿圓說，她從未去過上京，也想去宮中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