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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云湘聽聞此事,竟也忍著傷痛跟了出去。 路上偶遇元家偏支,皆渾身血污,顯然也遇到了那邪祟。 在這幾人的帶領下,眾人終于尋到蛇娘,直接將她綁了起來。 借著火光映照,忽聽弟子喊道:“快看,這是元夫人的朱砂痣!” 眾人聞言,紛紛看去,又一人喊道: “她......她吃了元夫人!” 一道炸雷驚起,元霆眼前天旋地轉(zhuǎn),幾欲昏厥。 暴風驟雨化作心頭血淚,奔涌而下。 嘶吼一聲,便要舉劍殺了蛇娘。 但見她此刻的樣子,卻如何都下不去手。 蛇娘蜷縮在地,眸間黯淡無光,血水混雜雨水,自她身下匯聚成河。 他憶起那個雨夜,初見程錦兒之時。 那個被父親帶回元家的小姑娘,她受了很重的傷,也是這般膽怯的模樣。 那雙眼眸黯淡無光,嗓音輕若蚊蠅,她喚了一句:“師兄......” 許是這一眼,許是這一聲。 他眼里心里,從此只容得下她一人。 咣當一聲,長劍落地,嗡鳴陣陣一如啼哭。 他沒有殺蛇娘,而是將她封印在了萬邪窟,從此不再踏入那里半步。 文云湘受了重傷,雖用了天靈地寶調(diào)養(yǎng)許久,依舊不能生育。 且每到陰雨天,便會渾身巨痛猶如萬箭穿心。 她不能生育之事,雖除了文家與元家無人知曉,卻也注定不好嫁人。 世人多以子嗣為重,無關出身品貌。 無法生育又身患惡疾,終究會被厭棄。 文家百般勸說,讓元霆娶了文云湘。 怎料元霆寧死不從,即便每日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他不是男人,依舊沒有動搖過。 他本性執(zhí)拗,如若認定何人,此生不變。 直到有一日,文家說有一秘法可復活程錦兒,但交換條件是迎娶文云湘。 元霆已然瘋魔,不分真假,很快便娶了文云湘。 但婚后方知,這就是一場騙局。 元霆痛不欲生,大喜大悲,終成魔。 終日將自己關在房里,一張又一張畫著程錦兒的畫像。 又把那女子貼滿元家上下,好似這般程錦兒便會時刻陪在他身旁。 他也會陪伴兩個孩子,每當那時仿佛又變回了妻兒在懷的元霆。 可文云湘一過來,他便收起笑容,直接回了房里。 他也心知,自己辜負了文云湘,奈何他恨。 事因文云湘而起,無關因果。 如若那晚他沒有離開程錦兒,如今陪在身側(cè)的依舊是她。 他也恨自己愚笨。 違背了對程錦兒的誓言,連此生唯她不娶,也沒能做到。 他愚笨,他執(zhí)拗,他自私,他不是男人。 他拿不起放不下,禁不起離別,受不得苦難。 匹夫方知心懷天下,而他只念兒女情長。 他只想要程錦兒,生離死別,愈發(fā)瘋魔。 郁郁寡歡,終是思念成疾,病臥床榻。 最后替他送別的,是他與程錦兒的一雙兒子,眼睛像極了那姑娘。 見他們已長大,他此生已無不舍。 他知程錦兒還在橋邊等他,見到他時會笑著喚上一句: “師兄......” 怎奈夢境如水中月,他執(zhí)念太重,成了一抹孤魂。 年復一年,孤單影只,天地間四處游蕩。 元霆始終知曉,自己丟了些東西,四處尋覓間便入了萬邪窟。 那蛇娘還在洞內(nèi),他便停留在她身側(cè),恍惚度日。 直到洞窟之內(nèi)多了某種力量,不知何人開啟了一個法陣。 他記起了那顆朱砂,緋紅刺眼。 他認出了程錦兒,方知自己有多蠢笨。 元霆欲復仇,他想查出程錦兒是何人所害。 怎奈他力量渺小,只能在危機時刻,將妻子帶到安全的地方。 他壘砌千噸巨石,筑成安身之所。 又用魂魄設置結(jié)界,只為護她哪怕片刻安全。 如今結(jié)界被打碎,便也傷了魂魄。 這是他最后一次出現(xiàn)在這里,欲托林晚江帶句話。 耳畔傳來低語,沙啞而哽咽。 林晚江恍惚睜眼,眸間起霧,他望向程錦兒柔聲細語: “錦兒,若有來生,我定會認出你......” 語必,玄命符落地。 云煙渺渺,元霆的記憶如畫卷翩然展開,皆入眾人眼。 這般光景,把遠處的幾人也吸引了過來。 元家兄弟看的認真,尚且不知林晚江何意。 程錦兒怔怔望著,胸腔之內(nèi)愈發(fā)guntang,同元霆的記憶如潮水翻涌,接連入了腦中。 見那抹殘魂漸漸消散,未等林晚江反應,段絕塵抬手便是一張鎖靈符。 幽光乍現(xiàn),鎖靈符閃爍光芒,又忽而湮滅。 林晚江抬眸,二人相視一笑。 又是一場輪回。 程錦兒雙眸一亮,卻見一抹淚光。 她忽然上前奪過鎖靈符,緊貼胸口閉上了眼睛。 云煙散盡,眾人皆沉默不語。 耳畔傳來壓抑的哭聲,回眸卻見是元憶錦。 元家兄弟飛奔向前,一把抱住了程錦兒,同喚一句: “阿娘......” 兒時記憶存留不多,但他們卻夢過無數(shù)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