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調(diào)陡然上揚(yáng)，夾雜哭腔：

    “陰陽(yáng)兩相隔，橋頭遙相望，若有來(lái)生緣......”

    “莫做兒郎，做嬌娘......”

    手臂被人扯住，段絕塵看向門外，對(duì)著林晚江輕語(yǔ)：

    “是那邪祟?！?/br>
    林晚江皺眉，用力掙脫那手掌，繼而朝門外看去。

    趙姝正拖著死去的吳大寶，腳步踉蹌，朝著婚房走來(lái)。

    火紅的蓋頭被暴雪打濕，斜掛在肩上，漏出一張猙獰面龐。

    他眸間含淚血染紅裝，血淚順著寒風(fēng)滴落，墜于雪地綻放朵朵紅梅。

    唱詞不斷傳來(lái)，曲調(diào)婉轉(zhuǎn)，嗓音凄涼。

    林晚江聽著品著，也紅了眼眶。

    他恍惚明白趙姝為何嫁入?yún)羌?，即便男扮女裝，即便是場(chǎng)陰陽(yáng)兩隔的冥婚。

    正如他所說，他心甘情愿，他無(wú)怨無(wú)悔。

    應(yīng)是趙姝早已心悅同窗的吳遠(yuǎn)，就像曲里唱的。

    不為金銀財(cái)，只求嫁于郎。

    他與吳遠(yuǎn)同為男子，許是不敢提及。

    卻在這人死后生生折斷雙足，只為冒充女子成為吳遠(yuǎn)名正言順的妻。

    林晚江憶起前世，恍惚間險(xiǎn)些落下冰晶。

    他與趙姝有何不同？皆是一人有心一人無(wú)意。

    落花流水，兩難成。

    許是他違逆陰陽(yáng)，不信天命，遭了天譴。

    前世所受的一切，皆是懲罰。

    而今生，他便長(zhǎng)了記性。

    情愛皆為煙云，天命不敢不從。

    可生情-欲，莫生貪念。

    林晚江抬眸，下意識(shí)去看段絕塵，誰(shuí)知這人也在看他。

    二人對(duì)視間，眼尾皆泛著紅。

    林晚江一怔，忙移開視線，抬手又裝作整理鬢發(fā)。

    他心覺自己有病，前塵已了還有何掛念？

    回去就找玉清風(fēng)，讓他托葉海棠尋個(gè)適齡女修。

    若那姑娘是個(gè)好的，冠禮便成婚，生個(gè)孩子和和美美。

    絕不可讓段絕塵繼續(xù)糾纏，他非圣人被纏久了就怕管不住心。

    正待他胡思亂想之際，門外忽傳哭聲，撕心裂肺嚎啕不止。

    林晚江側(cè)頭去看，見外頭的趙姝果真在哭。

    他沒有踏入婚房，而是把吳大寶的尸體掛在了門廊。

    緋紅的身影猛然墜地，蜷縮在暴雪中放聲大哭。

    哭聲頗多凄涼，融入寒風(fēng)中，漸漸飄遠(yuǎn)。

    趙姝大仇已報(bào)，卻再也見不到他的吳郎。

    那尸首不在棺內(nèi)，也不知去了何方。

    林晚江心內(nèi)酸澀，看了半晌，還是動(dòng)了惻隱之心。

    看到墻上掛著一把紅紙傘，竹制的傘柄精巧異常。

    林晚江抬手摘下，忽然邁出了房門。

    段絕塵皺眉，一把扯住這人衣袖。

    林晚江回眸，冷眼瞧他：“放手?！?/br>
    二人對(duì)視半晌，段絕塵側(cè)眸，神情陰郁晦澀難懂。

    他低語(yǔ)：“恐有危險(xiǎn)。”

    他冷笑：“你更危險(xiǎn)?！?/br>
    話音剛落，林晚江邁出房門，手持一把紅傘，撐開遞給趙姝。

    “給你?！?/br>
    一聲輕語(yǔ)淺淺淡淡，趙姝抬眸，剛要目露兇光卻怔了半晌。

    他見一白衣公子翩然而至，手持紅傘遞于他身前。

    三千墨發(fā)隨風(fēng)輕擺，公子肩頭落雪，長(zhǎng)睫染霜。

    一雙桃花眸寡淡清冷，生的雌雄莫辨，舉世無(wú)雙。

    “還不接著？”

    又一聲輕語(yǔ)，公子忽而淺笑。

    朱唇上揚(yáng)，眸間寒霜瓦解，徒留三月暖陽(yáng)。

    他好似看到了吳遠(yuǎn)，那少年在蒼茫雪夜，也是這般笑著遞給他這把傘。

    抬眸可見月光，少年眸間映滿星辰，還有他的臉。

    春心萌動(dòng)少年時(shí)，一眼誤終生。

    趙姝抬手，緩緩去接那柄紅紙傘。

    血淚不斷滴落，濺于雪地緋紅潤(rùn)濕林晚江的衣擺。

    指尖輕觸傘柄，趙姝渾身一震。

    他聞得一聲嘶吼：

    “道長(zhǎng)，快殺了他！他剛剛殺了我大兒?。?！”

    吳善踉蹌跑來(lái)，面上老淚縱橫。

    他斷了一條胳膊，襤褸皆被鮮血浸透，關(guān)節(jié)處露著森森白骨。

    聽到這聲音，趙姝神情大變，剎時(shí)目露兇光。

    耳畔聞得錚鳴，趙姝手握金剪刀，猛然朝著林晚江刺去。

    林晚江眸間一震，長(zhǎng)生欲要出鞘。

    “師兄！”

    段絕塵忽然上前，長(zhǎng)情一出剪刀落地，他扯住林晚江瞬間退了幾步。

    趙姝一擊未中，眸間赤紅一片，瞧著怒到了極點(diǎn)。

    他猛的伸出五指，漏出尖利的指甲，飛身朝著吳善而去。

    林晚江剛要上前，卻忽而停住腳步。

    這般縱容子嗣，怎會(huì)是個(gè)好東西？

    段絕塵不語(yǔ)，冷眼瞧著這一切，林晚江不出手他也懶得搭理。

    不過一條人命，非親非故與他何干？

    吳善面色慘白猛的坐到地上，望著朝他而來(lái)的趙姝，眸間滿是恐慌。

    尖利的指甲，眼看便要穿透胸膛挖出心臟。

    吳善忽而閉眼，靜靜等待死亡來(lái)臨。

    狂風(fēng)呼嘯一如厲鬼嚎啕，死前喪鐘又為何人敲響？

    一聲低吼，忽然自遠(yuǎn)處而來(lái)。

    “不......不要！不要再殺人了！”

    嗓音干澀，沙啞如久旱大漠之沙。

    趙姝渾身一震，指尖猛的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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