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問題嗎？”村民看姜老半天沒發(fā)問，就主動問了一句，然后道：“沒問題我可就走了，圈里的豬還得著喂呢！”

    說完，村民就招呼人幫自己把裝好的糧食扔上一輛農(nóng)用三輪車，然后突突突地開走了。

    姜老此時問曾毅，道：“小曾，你怎么看？”

    曾毅笑了笑，道：“姜老，這也是我們農(nóng)委今天要進行實地考察的一個重要原因，有時候我們的政策還要接接地氣的，一項政策到底好不好，我們自己說了不算，只有農(nóng)民們覺得好，那才是真的好?！?/br>
    姜老聽了微微頷首，曾毅說的是有道理的，一項政策的好壞，有時候不能只停留在紙面上，要看具體的受益人怎么覺得。停滯片刻，姜老又道：“那你們農(nóng)委打算怎么進行？”

    “我們打算徹底交給市場去進行，由專業(yè)的公司去運作秸稈回收粉碎的事情?！痹阒钢媲暗倪@片地，道：“比如剛才這塊地，里面的秸稈符合回收的要求，農(nóng)民自己又不愿意收拾秸稈，那么專業(yè)的公司會上門代收，農(nóng)民交出了秸稈，但可以換來在機械收割費用上的優(yōu)惠，大大降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方面的投入；而前面的那塊地，因為秸稈不符合回收要求，但只要農(nóng)民愿意粉碎的話，專業(yè)公司也會幫忙粉碎還田，而且費用方面也有優(yōu)惠，這一部分的優(yōu)惠，由市里的秸稈補貼專項資金進行支付?！?/br>
    姜老就往前面走了走，來到另外一塊進行秸稈粉碎的地跟前，然后蹲下身子，伸出手往地里插了插，一只手掌很輕易就插了進去。姜老也是懂得種地的，一只手掌輕易插進去，表示曾毅沒有說謊，秸稈粉碎翻埋的深度肯定是有30公分了，這樣的翻埋深度，完全不影響下一級作物的播種，而且粉碎的秸稈腐化為有機肥，更是增加了地力。

    曾毅此時在旁邊道：“經(jīng)過調查，我們發(fā)現(xiàn)如果在收獲莊稼的第一時間進行秸稈粉碎的話，農(nóng)民的意愿還是比較強烈的，所以下一步，我們會重點采購一大批這樣的多功能作業(yè)機械，爭取覆蓋更大的面積，能夠第一時間為農(nóng)民提供服務。”

    姜老微微頷首，從地頭上站起身來，曾毅這個人不僅有辦法，而且更很注重實際的執(zhí)行效果，這一點非常難得。

    在來中化之前，姜老就聽過曾毅的名字，是從大公子那里聽說的，但也只是聽聽罷了，他可不覺得年輕干部能有多高的眼界。不過這次來到東江，姜老還是有意收集了一下關于曾毅的資料，結果發(fā)現(xiàn)曾毅很不簡單，不管是南云縣的將軍茶，還是南云醫(yī)學院，又或者是小吳山的養(yǎng)老產(chǎn)業(yè)，乃至到了東江后的醫(yī)保改革、以及前不久的秸稈粉碎回收政策，曾毅就表現(xiàn)出極大的政治智慧和改革魄力。

    這讓姜老眼前一亮，他之所以來到東江，就是對東江這些年在改革上的停滯不前有所不滿，曾毅的出現(xiàn)，讓姜老有一種意外的收獲。所以他在接待晚宴上，特意點了曾毅的名字，捧高曾毅的目的，就是要為中化市的領導班子樹立一個標桿，只有曾毅這樣的干部，才是我姜海正所欣賞的干部。

    誰知曾毅也是個心有靈犀的人物，姜老剛把曾毅拉出來，曾毅就知道自己又被當做了鼓槌，所以不等姜老明示，干脆自己就狠狠敲了一記重錘，這倒讓姜老省了不少事。

    曾毅的這個表現(xiàn)，也讓姜老重新對曾毅進行審視，心道自己還是小瞧了這個年輕人啊，想想也是，能讓老人家看重的人，哪個不是人中龍鳳？

    老人家看人的本領，那絕對是爐火純青，從無走眼的時候。

    “好啊，好??！”姜老微微頷首，露出笑容，道：“三農(nóng)問題是近幾年中央最為重視的問題，同時，只有很好地解決了三農(nóng)問題，我們才能真正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終極目標。在這一方面，中化市做得非常好，希望你們再接再厲，給我們趟出一條新子?！?/br>
    趙貞吉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姜老來到中化好幾天了，中化市還是頭一次得到姜老的表揚呢，他趕緊道：“有姜老的這句話，我們中化市一定會豁出去了往前闖！”

    “請姜老放心，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最大的誠意，來解決好三農(nóng)問題！”張衛(wèi)正也是趕緊跟著表態(tài)，他沒想到中化市唯一得到的這次表揚，還是沾了曾毅的光。

    可曾毅是誰??？他是中化市上上下下的公敵，這讓人何其尷尬?。?/br>
    表完態(tài)，趙貞吉想起今天姜老來到科麗縣的目的，于是趕緊朝曾毅使了個眼色，道：“小曾，科麗縣西紅柿收購的事情進展如何了？你把具體的情況，向姜老做一下匯報！”

    曾毅當然明白趙貞吉的意，不過他沒有講西紅柿收購的事情，而是看著姜老，道：“姜老，我要向您介紹一個人。”

    姜老有些意外，但還是微微一點頭，算是應允了曾毅的這個請求。

    曾毅就趕緊朝站在不遠處的錢總招了招手，示意對方上前講話。

    那邊的錢總看到曾毅朝自己招手，眼神里全是不敢置信，他已經(jīng)認出姜老來了。要知道以前姜老在任的時候，可是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電視報紙上的，幾乎是家喻戶曉，近些年卸任之后，姜老雖然很少露面，也比以前蒼老了幾分，但大致容貌沒有任何改變，所以錢總還是很輕易就認了出來，只是不敢上前罷了。他一個小小的企業(yè)家，也從沒想到會在這樣一個場合，親眼見到這么大的一位人物。

    來到姜老面前，錢總也和曾毅一樣，朝姜老鞠了一躬，但明顯有些緊張，顯得手足無措。

    曾毅就道：“姜老，這位錢總是千龍集團的負責人，千龍集團是一家專業(yè)生產(chǎn)濃縮果汁的企業(yè)，產(chǎn)品暢銷全球，是很多世界知名飲料企業(yè)的重要供貨商之一。這次科麗縣的西紅柿出現(xiàn)了嚴重的滯銷，種植戶很可能要面對重大的經(jīng)濟損失，錢總慷慨相助，在千龍集團已經(jīng)完成今年原料收購任務的情況下，錢總還是做出了大量收購科麗縣西紅柿的決定。與此同時，錢總還積極聯(lián)系和號召其它生產(chǎn)果汁的企業(yè)站出來幫助科麗縣的種植戶，直接和間接就解決了科麗縣一半以上的西紅柿產(chǎn)量，并且親自到科麗縣督促收購事宜，實在是勞苦功勞。”

    姜老一聽，倒是有了幾分興致，主動向錢總伸出手，道：“錢總雪中送炭，這份情義實在令人敬佩??！”

    “不敢，不敢！”錢總雙手握住姜老的手，臉上全是惶恐，道：“可當不得姜老如此講啊，姜老您喊我小錢就是了，錢總是萬萬不行的。其實這都是我們企業(yè)家應盡的社會責任，這次科麗縣的事情，中化市領導高度重視，尤其是曾主任更是為此左右奔波，我們這些做企業(yè)的，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br>
    姜老哈哈一笑，道：“付出真金白銀，真正解決了農(nóng)民燃眉之急的，還是錢總你們這些企業(yè)家嘛！”

    “應該的，應該的，這都是應該的”錢總連連說著，雖然姜老對他很是和藹，但面對這么一位大人物，就連見慣了大場面的錢總也有些手忙腳亂。

    沈佳玉站在旁邊看著錢總，心里有幾分羨慕，同時對曾毅也增加幾分敬重，換作其他領導，這種場合之下絕對不會向姜老介紹什么企業(yè)家，反而是大夸特夸，重點講自己是如何“赴湯蹈火”為農(nóng)民排憂解難的，至于付出真金白銀的企業(yè)，怕是早就忘到腦后根去了。

    在這一點上，曾毅要比任何人都大度，他是真心地敬重企業(yè)家，并且知恩回報，也更愿意把機會分享給自己身邊的人。這一點，絕大多數(shù)人都很難做到。

    “我一直都在強調，要重視企業(yè)家！今天的事實也證明，我們的企業(yè)家是具有社會責任感的，只要我們給企業(yè)以發(fā)展的空間，企業(yè)就不會讓我們失望！”錢總看著趙貞吉和張衛(wèi)正，道：“這一點，我始終堅信！”

    趙貞吉和張衛(wèi)正心中一陣慚愧，他們當然明白姜老的意，中化市發(fā)展了這么多年，經(jīng)濟總量也很大，卻偏偏沒有培養(yǎng)出一家全國都叫得響的超級企業(yè)，這不能不讓人遺憾！

    曾毅此時又道：“姜老，在這次解決科麗縣西紅柿滯銷的問題上，我們中化市的本土企業(yè)也出了很大的力，因為收購量比較大，收購方運力有限，遠水難解近火。我市金凰集團的負責人沈佳玉女士在得知這個情況后，主動派出數(shù)十輛大卡車，并且先行墊付資金進行收購，通過夜以繼日地運輸，在最大程度上保證了收購的進行，避免了種植戶不必要的損失?！?/br>
    說著，曾毅就抬手指向不遠處的沈佳玉，道：“這位就是沈佳玉女士了，眼前的這兩臺大型機械，也是金凰集團的?！?/br>
    趙貞吉松了口氣，心道曾毅的腦子還真是好使，這一下捧出個沈佳玉，好歹是幫中化市挽回了一點顏面，當下他補充說道：“沈佳玉女士還是我市的政協(xié)委員，并且多次被省里評為優(yōu)秀女企業(yè)家?！?/br>
    姜老一聽，十分高興，道：“雖然這次的事情不是個好事情，但能夠出現(xiàn)這么多優(yōu)秀的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yè)家，我很欣慰?！闭f完，姜老朝沈佳玉一招手，提議道：“我們大家一起合個影吧！”

    趙貞吉非常意外，一般來講，合影這種事，都是大家壯著膽子去找姜老的，由姜老主動提出合影的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但今天卻發(fā)生了。姜老這個舉動所以代表的涵義，趙貞吉也明白，這是對千龍集團、金凰集團這樣優(yōu)秀企業(yè)的一種無聲支持。

    當下大家就在田埂上站好位置，姜老居中，錢總和沈佳玉在姜老的要求下，分列左右，然后才是趙貞吉和張衛(wèi)正，曾毅和劉主任則是最外層，背景是那兩臺巨大的多功能農(nóng)機，由錢總的助理拿出相機拍了一張很有紀念意義的照片。

    照完相，姜老也就不再多待了，在眾人的簇擁下回到面，坐到了自己的車子里。

    車子發(fā)動之后，往前走了一截，就調轉車頭，又奔來時的去了，而不是事先要去的白頭鎮(zhèn)。

    站在邊看著車隊離開，曾毅才招呼一聲，道：“我們繼續(xù)自己的事情吧！”

    錢總此時回過神，激動地抓住曾毅的手，道：“曾主任，別的說我也不說了，今后不管什么事，只要你開口，錢某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佳玉到底是含蓄一些，她沒有什么舉動，但心里同樣是很激動，能夠和姜老合影，并且讓姜老記住自己的名字，這對于企業(yè)家來講，是一件很大的榮耀，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通過這一件事，讓自己明白曾毅是一個有著什么胸懷的人。

    “錢總言重了！”曾毅呵呵笑著，道：“姜老說得對，拿出真金白銀的是你們，我不過是實話是講罷了！”

    錢總心里感慨萬千，他今天是特意過來中化市，想著來拜訪一下曾毅，順便看看科麗縣的西紅柿收購狀況，這是曾毅拜托的事，如果不做個重視樣子，錢總覺得不好。誰知過來之后，就碰到了曾毅去實地調研金凰集團的秸稈粉碎工作流程，錢總不好來了就走，就跟著站在田埂上看熱鬧，誰知這一看，還看出個大機緣來。

    要知道以前姜老在任的時候，就分管的是企業(yè)工作，姜老調研過很多企業(yè)，卻從沒聽過姜老和哪位企業(yè)家合過影，自己能夠和姜老合影，這事回去拿出來講，絕對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在地頭上又看了看機械作業(yè)，曾毅把工時、人力、油耗等細節(jié)都記了下來，這是將來制定補貼具體標準的一個重要依據(jù)。

    調研結束，曾毅和錢總、沈佳玉又去了白頭鎮(zhèn)，查看西紅柿收購的情況，并且請兩人在白頭鎮(zhèn)吃了一頓農(nóng)家飯。

    第二天上午，姜老要離開中化市返回云海，中化市四套班子領導再次集體前去送行。

    等姜老的車隊消失在高速入口，中化市的領導就各自散去，只有曾毅的車子沒有動，停在原地等了有半個小時，然后緩緩地駛進高速口，也朝著云海市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