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六章 技術(shù)活
秦良信讀到了李東方話里的潛臺詞,當(dāng)下就知道該怎么辦了,如今的頭等大事,就是趕緊找來曾毅協(xié)商,否則很有可能就傳言成真了,到時候枕江樓的工程一停,自己怎么對那些市民交代! “還等著市委來嘉獎你嗎!”秦良信冷峻地喝道。 萬樹春一個激靈,忙道:“秦……書記,李司令,那我就先告辭了,我馬上去處理這件事!” 說完,萬樹春就往辦公室外走,等出門進了電梯,他抬手抹了一把汗,仍舊是心有余悸,自己要不趕緊把這事處理妥當(dāng),就要連累到秦書記的民心工程,這可是秦書記親自抓的一項大工程,要是自己在這件事拖了市里的后腿,給秦書記抹了黑,那下場幾乎是不言而明了。 等出了門市委大院,萬樹春臉色鐵青,心道你個王八蛋常青,等我處理完這件事,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差點就把老子推進了萬劫不復(fù)的火坑。 萬樹春跑得快,常青跑得也不慢,萬樹春到市里向秦良信匯報的工夫,常青就直奔高新園區(qū)而來,順便通知市里的執(zhí)法部門,立刻放人,馬上放車,絕不能有一絲的刁難。 車子剛進高新園區(qū)管委會,迎面就碰上了面色凝重的李偉才,正從管委會大樓里走了出來。 “李主任!”常青一下車,馬不停蹄地就迎了上去,臉上堆起比向日葵還燦爛的笑容,道:“李主任,真是不好意,區(qū)里的一些人不懂得規(guī)矩,簡直就是胡亂來嘛,我已經(jīng)了解了事情的情況,特意……” 李偉才似乎沒什么心情聽常青講話,道:“常主任,我現(xiàn)在有點急事,需要出去,你看這個……” “就幾句話,不耽誤李主任幾分鐘的時間!”常青雖然惱火,但形勢比人強,只得按住性子陪著好話。 李偉才就往前走了幾步,也沒請常青上樓,道:“常主任請講,你剛才說什么來著?對不住,管委會發(fā)生了點事情,我這滿腦子都是事,沒有在意聽?!?/br> 常青的鼻子差點氣歪,敢情我剛才白講了,他道:“是這樣的,昨天的事情,我已經(jīng)了解過了,車子和人呢,我已經(jīng)責(zé)令下面的人無條件放行,今天過來,就是特意向高新園區(qū)的同志說聲抱歉,這件事完全就是一件誤會嘛!” 李偉才“唔”了一聲,興致還是不怎么高,道:“好,感謝常主任對這件事的重視和關(guān)心?!?/br> 常青就往樓道內(nèi)看了一眼,道:“曾主任在嗎?我想親自向他解釋一下昨天的事情?!?/br> 李偉才一皺眉,道:“曾主任今天沒有來上班,也沒有打招呼,我也正要為這件事去市里呢!”李偉才這話可是實話,他早上上班,發(fā)現(xiàn)曾毅沒有來,心里就覺得不妙,聯(lián)想到曾毅昨天臨走時的那句話,他就有些坐不住了,等了半個多小時還是不見曾毅來,他就準備去市里打聽一下消息了。 高新園區(qū)的人,現(xiàn)在還不知道曾毅辭職的事情呢,這是廖天華的運作結(jié)果,他讓榮城的人知道了,讓省里的領(lǐng)導(dǎo)也知道了,但偏偏沒在白陽市講這個消息,這就是不同意曾毅辭職的一個態(tài)度。 常青就有些驚訝了,難道李偉才還不知道曾毅辭職的消息嗎,這不可能啊,但看李偉才的臉色,似乎不像是假的,他道:“李主任,你沒有聽到消息嗎?” “什么消息?”李偉才不耐問到,他壓根對清池區(qū)放人的事情不感興趣,遲早都得放,他更關(guān)心的是曾毅。 “我聽人說,曾主任昨天向市里遞交了辭職報告……”常青就說到。 李偉才臉色頓時大變,道:“你聽誰講的?好好的,曾主任為什么辭職!” 常青面有尷尬之色,為什么辭職,這還不清楚嘛,否則我也不用如此急匆匆趕了過來,他道:“曾主任真的不在管委會?” 李偉才就喝道:“這種事情,我有必要跟你說謊嗎!常主任,對不住,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市里,沒工夫跟你聊,失陪了!” 說完,李偉才匆匆下了臺階,然后迅速鉆進車里,道:“去市里,要快!” 車子一冒煙,就風(fēng)一般沖出了管委會的大院。 常青的臉就垮了下來,看這樣子,曾毅辭職的消息多半是真的,否則李偉才絕不至于慌張成這般模樣。常青的腸子都打了許多結(jié),這可要怎么來收場啊,原來曾毅昨天的電話還真不是威脅恐嚇,而是最后通牒。 站在管委會的大樓下站了足有十多分鐘,常青才不甘不愿地下了臺階,等坐進車里,整個人就如xiele氣的皮球,他知道自己這次絕對是難逃一劫了。 李偉才匆匆往市里趕,等到了半道,才回過神來,心道自己真是被這個意外的消息給弄亂了手腳,這個時候自己跑去市里還有什么用,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聯(lián)系上小曾主任啊! 他于是趕緊摸出手機,就開始撥曾毅的號碼,撥了幾遍都是關(guān)機,還好李偉才知道曾毅的另外一個機密號碼,于是又撥了過去。 曾毅此時正站在清江大飯店的門口,和顧憲坤在閑聊著,兩人穿得都非常正式,今天郭鵬輝要在這里辦酒宴,嫁閨女,曾毅幾位老朋友都過來捧場出席。 聽到電話響,曾毅就接了起來,道:“李主任啊,有事嗎?” 李偉才聽到曾毅的聲音,心里石頭落地,道:“曾主任,剛才清池區(qū)的常青主任過來了,說是我們被扣的車和人都放了。” “好,我知道了!”曾毅說到。 “常主任說外面?zhèn)餮栽魅文阆蚴欣镞f交了辭職報告?”李偉才小心說著,道:“我把他罵走了,這不是胡說八道嘛!” 曾毅呵呵笑了笑,道:“這件事情是真的,我已經(jīng)向市委廖書記交了辭職報告?!?/br> 李偉才立刻就道:“曾主任,咱們高新園區(qū)可是一刻也離不開你的,同志們也都不能答應(yīng),這件事要是真的,我第一個帶著大家到市里去請愿,就是豁出去了,我也要把曾主任你留下!” “李主任這是何必呢!”曾毅說著,“關(guān)于我辭職的事情,相信市領(lǐng)導(dǎo)一定會慎重考慮的,你的任務(wù)是把管委會的擔(dān)子挑起來,這幾天就辛苦你了!” 李偉才一聽,就道:“管委會的擔(dān)子太重,我怎么能挑得起來,好在大方向曾主任已經(jīng)定下來了,我一定按照曾主任的指示,保證管委會這幾天秩序不亂,以良好的工作作風(fēng),迎接曾主任的回來?!?/br> 曾毅也拿李偉才這個習(xí)慣沒脾氣,道:“對了,有一件事還得李主任幫我去辦!” 李偉才就道:“曾主任你盡管吩咐就是了,我一定堅決完成你的指示?!?/br> “昨天我在南云醫(yī)學(xué)院的開學(xué)儀式上,答應(yīng)了要給那些學(xué)生買書,結(jié)果昨天一忙,就把這事給忘了?!痹阏f到。 李偉才心道曾毅這個時候,竟然還把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心上,小曾主任向來都是言出必踐,由此可見一斑啊,他道:“這件事我馬上去辦!” “暫時就定我昨天提到的那三本書吧,我的辦公室里有樣書,李主任就按照樣書的版本來采購,先采購上五十套吧!”曾毅說著,道:“買書的錢,就從我的工資里來扣!” 李偉才道:“曾主任為了培養(yǎng)醫(yī)學(xué)后繼人才,可謂是不遺余力、用心良苦,我個人能力有限,就奉獻十套吧,回頭我把書采購回來,就送到南云醫(yī)學(xué)院去?!?/br> 曾毅搖頭笑了笑,李偉才就喜歡干這狗尾續(xù)貂的事情,不過這也是李偉才的一片心意,曾毅也不好反對,道:“有勞李主任了!” 掛了電話,李偉才就對司機道:“掉頭,掉頭,不去市里了,回管委會!” 司機也是一頭霧水,剛才李主任跟催命似的,催著自己往市里趕,這馬上就到市委市府了,又讓自己往回走,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過他也不好過問,一打轉(zhuǎn)向燈,就開始掉頭。 李偉才坐在后面的座椅上,心道小曾主任實在太厲害,辭職這一手玩得太漂亮了,這是以退為進,反將了榮城一軍??! 辭職這種事,可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玩的,也不是你想玩就能玩得轉(zhuǎn)的,這可是個技術(shù)活。弄不清形勢、把握不準火候,那就是弄巧成拙,會反而把自己逼到無法轉(zhuǎn)圜的絕地去。但小曾主任的這個辭職,把握得真叫一個精準。 眼下小吳山的發(fā)展到了一個最關(guān)鍵的時刻,離了誰,也不可能離了曾主任,換句話講,只要榮城市委書記秦良信不倒,能玩得動小吳山的,只有小曾主任一人而,白陽能批準小曾主任辭職,省里都不能答應(yīng)。再說了,還有三大療養(yǎng)基地,小曾主任的上層關(guān)系,那也是極為強力,小吳山的政績,那就是為小曾主任量身定做的,誰敢在小曾主任政績沒到手的情況下,去伸手摘這個桃子,除非他是得了腦膜炎。 退一萬步講,就算小曾主任辭職了,然后把小吳山交給榮城去做,那榮城也是不敢接的,榮城只要一接手,等待他們的將會是無窮無盡的麻煩,很有可能還要遭遇打臉事件。 而且這個時機也非常好,早了不行,顯得小曾主任能力不足、拈輕怕重;晚了也不行,那時候小吳山已成定局,小曾主任的作用也就不明顯了;現(xiàn)在剛剛好,又有清池區(qū)的搗亂事件,這一辭職,所有的屎盆子和責(zé)任,全都扣在榮城的腦袋上了,讓你想擺脫都擺脫不掉。 回到管委會,李偉才到曾毅的辦公室,在書架上找到那三本書,就立刻安排人去書店采購,另外,他還寫了一段話,讓負責(zé)采購的人一定要寫每一本書的扉頁上。 這段話不是別的,正是曾毅昨天講的那幾點:勇于對自己的決定負責(zé),勇于堅守內(nèi)心的cao守,勇于打破壞的學(xué)習(xí)習(xí)慣,勇于親身實踐,堅持熟讀經(jīng)典。 李偉才覺得這幾點講得非常好,寫在書的扉頁上,一是能對學(xué)生起到勉勵作用,二來如果這些學(xué)生拿到書不好好讀,這些話也能讓他們害臊羞愧一番。 小曾主任雖說是良苦用心,但這些學(xué)生真正能聽得進去,記在心里,并付諸于行動的,李偉才覺得三百個里面可能都不到三個,所以他必須把這段話寫進書里,作為一種鞭策,時時提醒那些學(xué)生。 顧憲坤跟曾毅站在清江大飯店的門口聊著天,笑道:“你這一辭職,最著急的怕是榮城的大老板秦良信吧?” 曾毅笑了笑,道:“著急是好事,不著急才是壞事!” 顧憲坤微微頷首,這倒是實話,不把秦良信給弄踏實了,所有小吳山投資商的心就踏實不下來。不過,這曾毅的膽子也實在是大,竟然選擇了直接跟秦良信叫板,這兩者一個是南江省的老牌常委,一個只是市級開發(fā)區(qū)的管委會主任,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就不是量級的人物。 在外人眼里,曾毅去叫板秦良信,完全就是蜉蟻撼樹、不自量力,但偏偏曾毅這次就給秦良信出了一個大難題,怕是最后要妥協(xié)的,反而會是秦良信,否則事情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收場了。 顧憲坤心里有些感慨,似乎就沒有什么事情能難住曾毅,這小子平時和自己一樣低調(diào),但該高調(diào)的時候,卻是比任何人都要高調(diào),這一點,自己是很難做到的。 兩人正在聊著,一溜車隊就駛了上來,酒店的服務(wù)生立刻過去開車門。 “來了!”曾毅說了一聲,就和顧憲坤一起迎了上去。 前面的一輛車上,下來的是衛(wèi)生廳的廳長陳高峰,后面是潘保晉,這兩人是郭鵬輝的頂頭上司,今天過來是捧場的,順便充當(dāng)證婚人。再往后的車上,是郭鵬輝夫婦,最后才是他的那對勢利眼親家。 “陳廳長,潘廳長!”曾毅朝兩人伸出手,熱情打著招呼。 “小曾也過來了,正好,今天咱們就一起沾沾鵬輝同志的喜氣,好好地喝上幾杯喜酒!”陳高峰的興致很好,回頭對郭鵬輝道:“鵬輝同志可不能舍得不那點好酒??!” 郭鵬輝笑著,道:“好酒我早就準備好了,今天不限量供應(yīng)!” 潘保晉也是笑道:“我這個人平時不喝酒的人,今天也要沾沾喜氣,這個酒必須喝!” 郭鵬輝此時介紹道:“這位是名仕集團的總裁顧憲坤顧總,今天小女的婚宴,全靠顧總張羅。” 陳高峰和潘保晉自然是知道顧憲坤的背景,上前親切握手寒暄。 顧憲坤道:“門口不是講話的地方,各位領(lǐng)導(dǎo)里面請,先到會廳里坐著休息一下,喝杯茶,等一會婚車和新人到了,再請各位領(lǐng)導(dǎo)移駕婚宴現(xiàn)場?!?/br> “顧總氣了嘛!”陳高峰笑著,第一個邁步進了飯店,身后幾人隨即跟上。 郭鵬輝的那對親家,此時心中對郭鵬輝更加敬畏了。名仕集團可不是一般的企業(yè)啊,在榮城的企業(yè)圈里如果名仕自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了,今天名仕集團的大總裁竟然親自負責(zé)張羅婚宴,這面子可是太大了。 別的不講,這清江大飯店的婚宴,就實在不便宜,每桌打底是兩千八百起,還不算酒水,而且沒有足夠的關(guān)系,根本就很難訂到婚宴的席位。 今天的婚宴費用,一切都是由郭鵬輝負責(zé)的,這讓他的那兩位親家對郭家的經(jīng)濟實力和人脈關(guān)系,有了再一次直觀的感受,兩人此時已經(jīng)完全沒了之前的囂張,反而是溫順恭敬,對郭鵬輝的話都是言聽計從。 其實郭鵬輝哪有這么大的經(jīng)濟實力,他這個人還算是謹小慎微,平時除了喝點吃點,卻是不敢貪占的,給自己閨女準備的房子,也還是單位分的呢。 今天的婚宴其實是由顧憲坤兜底的,清江飯店只是象征性地收郭鵬輝一部分錢,算作是婚宴的費用,其余的,就算是顧憲坤隨的份子錢了。至于酒水,則是由曾毅、左老板、韋向南幾人平攤,算是份子錢,也算是朋友一場,給郭鵬輝的嫁女出分力。所謂有錢有錢,有力出力,就是如此了,郭鵬輝是個體面的人物,大家就幫他把婚宴辦得體面一點。 ??↓埓藭r卻是到了平川建設(shè),他接到孫翊的電話,說是有大好事,這才趕了過來。 走進孫翊的辦公室,就看孫大少的心情今天極其好,坐在寬大奢華的沙發(fā)上,親自玩起了個茶道。 “孫少,有什么大好事,非得讓我過來一趟?!背?↓堊约涸谂赃叺纳嘲l(fā)上一座,順手摸出一根雪茄。 “當(dāng)然是大好事!”孫翊嘿嘿笑了一聲,臉上有著非常明顯的欣喜之色,他也不再賣關(guān)子,道:“曾毅昨天向白陽市委遞交了辭職報告!” “辭職!”??↓埑粤艘惑@,就把手里剛劃著的火柴給忘了,直到手指傳來痛感,他才慌忙把火柴一撇,道:“這不可能吧,他為什么要辭職?” “他這個官迷當(dāng)然是不想辭職,只不過是借辭職給秦良信一個難堪罷了!”孫翊拿起茶杯,微微一笑,道:“不過,我們可以推他一把,讓他假戲成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