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殊途同歸(九千字大章)
楚振邦快步上前,來到翟榮泰身側,“啪”一個敬禮,“老首長,振邦向您報到!” 韋長鋒也跟在后面敬了個禮,但不敢說話。 翟榮泰像是根本沒有聽見兩人的話,他一直看著曾毅把地上的藥材分揀完畢,才收回了目光,轉過身,翟老的神色頗為不悅,道:“放著該做的正事不做,卻跑到老熊鄉(xiāng)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不務正業(yè)!” “老首長到了南江,我們這些做部下的,理應過來看您。”楚振邦跟在翟榮泰身后,關切問道:“老首長,您身體最近還好吧?” “你們要是不來吵我,我還能更好些!” 楚振邦一聽,心里松了口氣,看翟老這態(tài)度,應該不是對自己有什么看法,否則就不會讓自己落地見面了,他道:“老首長身體健康,是我們這些做部下的福氣,很多大事,還要您來主持呢!” “這些馬屁話,我不喜歡聽!”翟榮泰哼了一聲,背著手走進會議室。 楚振邦就跟了進去,他正好有一些事情要向翟老匯報,軍區(qū)現(xiàn)在需要一批先進的軍備,可幾個山頭都在爭,所以一直批不下來,這事還需要向翟老講明實際困難,請翟老幫忙。翟老不喜歡聽馬屁話,那肯定是喜歡聽正事了。 韋長鋒就站在門口跟張杰雄低聲寒暄,一邊把著門。 張杰雄這個警衛(wèi)團的少將,說白了,干的就是警衛(wèi)員的活,跟手握大權的韋長鋒是沒法比的,可韋長鋒也不得不放低了身段結交,一口一個張老弟,聽得旁邊的湯衛(wèi)國直翻白眼。 曾毅把藥材分揀完畢,看了看水溫,這么一大鍋水,要燒開也得費點時間呢。 “一會水開了,先把這堆藥材下鍋去煎,煎十分鐘,然后再下另外一堆藥材!”曾毅對警衛(wèi)局的人吩咐著。 韋長鋒抬眼看著那邊的曾毅,心說這是誰啊,有張杰雄在這里站著,他敢對警衛(wèi)局的人如此呼喝。 正在揣測呢,湯衛(wèi)國就領著曾毅走過來,道:“爸,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曾毅,向南的干弟弟!” 曾毅這個名字韋長鋒倒是知道,韋向南曾經在他面前多次提起過,可韋長鋒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只知道曾毅治好了他那一雙外孫的病,現(xiàn)在看曾毅對中央警衛(wèi)局的人都敢呼呼喝喝,這才有些重視,頷首笑道:“是曾毅啊,向南常提起你!” “韋伯伯好!”曾毅笑著打了個招呼,他的手剛摸了藥材,黑乎乎的,也不好伸手。 韋長鋒就看著那邊的大鍋,問道:“這是要做什么……” 湯衛(wèi)國就附在韋長鋒耳邊,低聲說了一下緣由。 “是這樣??!”韋長鋒看著曾毅的眼神,又不一樣了,心道這個曾毅很不簡單啊,翟老什么樣的國手請不到,曾毅只是初次跟翟老見面,就能讓翟老把孫子的性命交給自己,這份能耐又何止是了得啊,他吩咐道:“曾毅,這件事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能出差錯!” 曾毅便道:“所有的環(huán)節(jié),我都會親自把關的!” “那就好!”韋長鋒微微頷首,走到大鍋旁邊,仔細問著地上那堆藥材的名字。 水開了,警衛(wèi)局的人按照曾毅的吩咐,把那堆需要先煎的藥材扔進鍋里,然后用長柄的鐵勺翻了兩下。 韋長鋒看著鍋里翻滾的藥材,問道:“怎么需要這么多的藥材?。俊?/br> “現(xiàn)在煮的是藥湯,不是用來內服的,是給病人沐浴用的。”曾毅解釋了一句,就道:“把火弄小一些!” 警衛(wèi)局的找來鐵鏟,放進去一些黑灰,把火封小。 韋長鋒聽說藥不是內服的,放心了很多,只要藥不進翟浩輝的嘴巴,相信就算不對癥,也不會出什么亂子。 第二堆藥材下鍋,又煎了十分鐘,曾毅就讓人把鐵鍋從火上抬了下來。 翟老此時走了出來,問道:“小曾,現(xiàn)在是不是可以開始治了?” 曾毅搖了搖頭,道:“不急,要等藥湯放涼了才行。牛書記那邊已經準備好飯了,我們先吃飯吧,等吃完飯,估計就差不多了!” 翟老倒是痛快,立時就道:“那就先吃飯!” 楚振邦看著鄉(xiāng)政府大院里被煙火熏得黑漆漆的鐵鍋大翁,稍稍有些皺眉,道:“老首長,老熊鄉(xiāng)這邊的條件,實在是有點太簡陋了!穩(wěn)妥起見,是不是到干休所那邊再進行治療?” 翟老不置可否,而是看著曾毅。 曾毅就道:“這邊條件確實有限,今天煮這一回藥,就快把鄉(xiāng)衛(wèi)生所的幾味藥給抓空了,不過現(xiàn)在藥湯都已經煮好了,可以先在這邊進行一次治療,接下來的治療,就放在干休所那邊進行,抓藥也方便一些?!?/br> “曾毅是大夫,就聽他的,我們吃飯!”翟老說完,呵呵笑了兩聲,道:“可算要嘗到家鄉(xiāng)的口味了,把我肚里的饞蟲,都快勾出來了!” 楚振邦看了一眼曾毅,心中微惱,這個年輕人是誰,竟然敢反對自己的提議,一會要是出了什么事故,你負得起責任嗎! 翟老看楚振邦沒動,就道:“振邦,你安排一下,晚上我就住在長寧山了!” 楚振邦這才有些釋懷,當初軍區(qū)之所以選擇在長寧山修建干休所,就是想邀請翟老回來養(yǎng)老,可翟老根本就沒有回南云的意,所以長寧山上的別墅區(qū),一直都空著很多的房子?,F(xiàn)在翟老主動提出要在南云住下,楚振邦自然是喜出望外,哪怕是只住上一晚,這干休所也沒有白建啊,說不定翟老這一住,還就不舍得走了呢。 “老首長,我親自去安排!”楚振邦立刻拿出電話,一邊通知長寧山干休所實行戒嚴,做好接待準備,一邊命令直升機前去干休所醫(yī)院把專家和設備接過來,以防意外。 會議室此時擺上了三張大桌子,開始用大盆開始往上端菜,這是老熊鄉(xiāng)的一大特色,不管菜色好壞,但絕對是讓你吃好吃飽,顯得山里人待人實誠。 翟老在最里面的一桌坐下,道:“叫大家都過來吃飯吧,還有老熊鄉(xiāng)的那個書記,今天他忙前忙后的,實在辛苦了!” 張杰雄立刻吩咐下去,警衛(wèi)局的人分批吃飯,又叫人通知牛旺森和宋部長也進來一起吃飯。 曾毅洗了手,進來就和湯衛(wèi)國幾人要坐一桌。 那邊翟老招了招手,“小曾,你過來這邊坐,關于治療上的事,我還要問你呢?!?/br> 楚振邦的眼中出現(xiàn)一絲驚訝之色,以翟老的身份,自己這個大軍區(qū)的司令員今天能坐在這桌跟翟老一起吃飯,都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也能獲得翟老的邀請。 曾毅走了過來,但沒坐下,笑道:“這桌上都是軍國大事,我聽了去可不好,我給幾位長輩和領導倒杯酒,還是坐那邊去了!” 翟老眉毛一豎,道:“坐吧,我一個退休的老家伙,沒有那么些規(guī)矩!” 韋長鋒此時終于逮到了說話的機會,道:“曾毅,翟老讓你坐,你就坐嘛,你來負責倒酒!” 翟榮泰這才看著韋長鋒,韋長鋒認識他,他卻不認識韋長鋒,軍隊上的規(guī)矩比地方上更多,翟老要是不問,韋長鋒是不能主動做自我介紹的。 楚振邦這才介紹道:“這是我們軍區(qū)的副司令員韋長鋒!” 韋長鋒就“刷”一下站得筆直,道:“報告翟老,我也是您的老部下了,我是從XX軍出來的?!?/br> 翟老微微笑著,怕是韋長鋒在XX軍的時候,自己早已不在那里了,否則應該記得這號人物,不過他這么說了,勉強也算是自己的部下吧。 “坐吧,坐吧!”翟老一指凳子,道:“我聽說曾毅跟你家的丫頭,還是結義的姐弟?” “是有這么回事!”韋長鋒說到。 曾毅道:“我一個人漂泊到南江的時候,除了師兄外,一個親人也沒有,向南姐一直都拿我當親弟弟看。” “我拿曾毅,也是當自己的兒女一般看待!”韋長鋒大言不慚地說了一句,他發(fā)現(xiàn)翟老對曾毅的興趣,要遠遠大于自己拐了好幾道彎攀上的老部下關系。 張杰雄的眉毛就一抬,好像半個小時前,還是湯衛(wèi)國給你介紹的曾毅吧! “好??!”翟老笑了起來,“那邊的那個,是你的女婿,我跟你這一家子,倒是有緣得很吶?!?/br> 韋長鋒就陪著笑,“今天這兩個小輩,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翟老碰上了?!?/br> “要不是碰上,我還不知道曾毅有這么高明的醫(yī)術呢,一會治病就全看他的了!”翟老笑著提起筷子,“開動吧!” 席間曾毅只負責倒酒,他一會還要給翟浩輝治病,所以不敢喝酒,眾人聽他這么說,也不勉強。 飯吃到一半,曾毅的行醫(yī)箱和臘rou就送到了,曾毅又讓飯館炒了個臘rou、涼切了豬臉送過來。 翟老一嘗,頓時眼神大亮,贊了一句:“沒錯,就是這個味!”說著,又夾了第二筷子。 楚振邦立刻就記在了心里,以后再給翟老送東西,一定不能少了這個臘rou。 吃過飯,大家都到院子里看曾毅給翟浩輝治病。曾毅伸手去摸了摸藥湯的溫度,發(fā)現(xiàn)還沒有涼,就讓人找來兩只盆,來回舀著顛倒,加速藥湯變冷的過程。 “小曾,用你這個辦法,浩輝大概多久能恢復心智?”翟老問到。 “因為他之前用了太多的藥,身體的正常機理被破壞了,所以吸收藥力的效果會差一些……”曾毅想了想,“不過應該會一次比一次效果好,大概三次之后,就能恢復心智?!?/br> “三次?”翟老把這個數(shù)字又念了一遍,問道:“三次是多久?” “三天!”曾毅說到。 翟老的眉毛就微微抖動,三天就能讓浩輝恢復心智,這不是在哄自己開心的吧。 曾毅又道:“恢復心智只是第一步,后面還需要慢慢地調養(yǎng),要想徹底痊愈,怕是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了,翟老您要有個想準備?!?/br> “能恢復心智就好!能恢復心智就好!”翟老把這話連說了兩遍,他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想準備,只要能讓浩輝恢復正常的神智,哪怕就是他從此臥床不起了,那也沒有關系,總比他現(xiàn)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要強。 “浩輝很年輕,體質比較好,如果方法得當?shù)脑?,要想痊愈也是很快的。”曾毅笑著,“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還太早,首先是要讓他先恢復神智,然后才能根據(jù)具體情況,進行下一階段的治療?!?/br> 翟老微微頷首,道:“你盡管放手去治,我相信你!” 曾毅道:“沖翟老對我的這份信任,我無論如何,也要還您一個健康正常的浩輝!” 翟老心中大喜,讓張杰雄搬來一張椅子,就坐在一旁,準備目睹整個治療過程。 張杰雄看那鍋藥半天涼不了,心中著急,就道:“再去找兩個盆來,舀快點!” 警衛(wèi)員到對面飯館去借盆的工夫,干休所的專家趕了過來,身后還跟著不少儀器設備,差不多把建立臨時野戰(zhàn)醫(yī)院的所有設備都搬了過來。 一位五十多歲,頭發(fā)些許花白的老教授在警衛(wèi)員的指引下,來到楚振邦的面前,“報告司令員,巴子平奉命來向您報到!” 楚振邦也不廢話,道:“現(xiàn)在這里有個患者,需要你去確診一下!” 巴子平一眼就看到了翟浩輝,就那目光呆滯的樣子,一看就是病人,他道:“我這就去看看!”說完走過去,伸出搭了個脈,小心翼翼地體會著脈象,這人看起來癡癡傻傻,可能讓軍區(qū)的兩位司令員都站在一旁,來頭肯定不小啊。 翟老有些不滿,這些軍醫(yī)院的大夫,自己早就請過了,要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楚振邦真是多此一舉,不過看在楚振邦也是好心,翟老也不好發(fā)作。 曾毅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藥湯還沒涼,讓他看看也沒關系。他找來一把鐵鏟,從旋風爐里把紅火的焦炭鏟出來,然后裝入一個小蜂窩煤爐里,準備煎第二副藥。 曾毅弄好爐子,巴子平也診完了脈,眉頭就皺成一個大大的川字,棘手啊,太棘手了! 這個病不好治啊,清竅失靈,寒熱相戰(zhàn),你沒辦法用藥啊!你用熱藥驅寒,必然導致心火發(fā)作,說不定當場就成了真傻子;你用寒藥去泄體內邪火,又會導致寒邪內陷,反過來你又要再去扶助元氣,最后反反復復,就變成一個元氣空耗的局面。元氣是生命之本,不能空耗?。?/br> 楚振邦就問道:“怎么樣?有什么結論嗎?” 巴子平看著那大片鍋里的藥,又看著坐在那里的翟老,他還以為是這位面色堅毅的老者開出了治病藥方呢,就道:“我能不能先看一下藥方?” 張杰雄就拿出藥方,遞到了巴子平面前。 巴子平一看,當即連連搖頭,道:“胡鬧,簡直是胡鬧!這兩個方子一熱一涼,藥性完全相反,怎么能同時使用呢,這是要出大亂子的??!” “你想清楚了再說!”楚振邦道。 巴子平就道:“司令員,藥方我還是能看得準的,這藥絕不能這么用!” 楚振邦就看向了曾毅,要讓曾毅給一個解釋。 巴子平有些意外,心說這藥方難道不是那老者開的,而是這年輕人開的嗎?真是混賬至極,這種連中醫(yī)學院一年級學生都知道的明顯錯誤,他竟然敢犯,這不是砸中醫(yī)的招牌嗎!巴子平怒道:“我倒要問問,你究竟有沒有學過中醫(yī),這么淺顯的錯誤,你難道看不出來?” 曾毅也不著惱,道:“單看方子的話,確實是藥性相反,但有方子,還得有法度,如果方法得當,這藥未必不能同時用??!” 巴子平就道:“好,你就說說看,這兩副藥要怎么同時用!” 巴子平很生氣,自己行醫(yī)幾十年,這兩副藥能不能同時用,難道我還不清楚嗎,你一個黃毛都還沒褪盡的小子,就敢在我面前提什么方子法度,真是笑話! 曾毅就拿過方子,準備解釋一下。 此時翟老卻道:“既然你說這兩副藥不能用,那么你就開一個方子出來!” 巴子平就有點難辦了,這方子確實不好下,他想了半天,才提筆寫了個方子,兩害權衡取其輕,他開了個泄心肝兩經郁火的方子,但怕元氣內陷,又加入了幾味扶助元氣的藥。這種方子,猶如飲鴆止渴,就像一只打火機,你把火吹滅了,可氣還在滋滋地冒,一遇到火星它又著了,最后氣冒光了,火才會滅,但打火機也廢了。 巴子平斟酌再三,才把方子遞了過去。 張杰雄接過來一看,就低聲道:“跟以前那些沒效果的方子是一樣的!” 翟老頓時心中大怒,這幫庸醫(yī),各個都拿這種不能治病的方子搪塞自己,非但治不好病,反倒把浩輝的病給耽擱,明明是自己下藥孟浪,反倒要指責別人下藥孟浪,半點不覺得是自己的水平不夠。 翟老就問道:“巴大夫,如果用你這個藥,幾副能治好???” 巴子平頓時無言以對,這方子怎么可能治好病呢,頂多就是讓瘋癲不至于再嚴重就是了,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好,不過就是換了別人,相信也不會再有更好的辦法了。 翟老就冷哼一聲,道:“曾毅,你不用解釋了,盡管去治!這幫庸醫(yī),解釋了他們也是不會明白的!” 巴子平羞愧難當,自己在軍區(qū)司令員的面前被人罵作庸醫(yī),以后還怎么混?。?/br> 楚振邦卻是心中大震,他已經聽出翟老的不滿了,所以也不敢出聲多說什么了,只是他有點不明白,翟老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年輕大夫,怎么就這么大的信任呢。 曾毅嘆了口氣,既然翟老不用自己解釋,自己也就先不解釋了。曾毅這個寒熱兩藥同用的道理,就有點像是山上的那只空瓶子,在倒掉熱水之后,想要讓瓶子不變形,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它泡在熱水里。 原理相似,但放到用藥上,就要兇險很多了,所以沒人敢想這樣的辦法。要徹底治好翟浩輝的病,最根本的,還是要泄去他心肝兩經內的邪火,熱藥沐浴不過是個輔助的手段,真正起作用的,還是曾毅要煎的第二副寒藥。 看藥湯差不多涼了,曾毅就道:“把藥湯都倒進甕里,然后扶病人坐進去!”說完,曾毅打開自己的行醫(yī)箱,從里面取出針灸包。 針灸包里的針是銀針,比金針短,不過造型差不多,針尾都有一朵小小的六瓣梅花。 等警衛(wèi)員把翟浩輝扶到大甕里,曾毅就開始行針。 巴子平在旁冷眼觀看。心說到底是年輕啊,初生牛犢不怕虎,我看你一會闖下大禍后該怎么收場,哪有這么用藥的,太孟浪了! 不過多看兩眼,巴子平就有點訝異,曾毅行針沒有什么技法,只是按照經脈運行的順序,在幾處大xue上行了針,這是個什么治病的法子,巴子平完全看不出門道。 行完針,曾毅就架起小砂鍋,開始燒水煎第二副藥。 水剛開的時候,翟浩輝的身子突然動了一下,然后就聽到空氣中有一聲很輕微但非常清脆的聲響,就像是對著一塊銀圓猛吹了一口氣,銀圓嗡嗡作響的聲音。 曾毅抬頭看了一眼翟浩輝,就把藥下到了鍋里。 過了幾分鐘,翟浩輝那邊又發(fā)出一聲同樣的聲響,其后又響了三聲,曾毅就把煎好的藥盛在了一個小碗里,放在大甕旁邊。 等了一會,不見曾毅用藥,巴子平就問道:“現(xiàn)在還不用藥嗎?” 曾毅惱怒地看著巴子平,“住聲!” 剛說完,空氣中又傳來一聲那樣的嗡嗡聲響,曾毅還是沒動,只是手捧著藥碗,站在那里凝神聽著什么。 再過三分鐘,那種奇怪的聲響再起,曾毅立刻拿起藥碗,把藥給翟浩輝灌了下去,然后迅速把銀針都起了。 巴子平目瞪口呆,他終于有點明白曾毅剛才是在等什么了,剛才總共響了七聲,而曾毅又用了七根銀針,他是在測算沐浴用的熱藥所起的藥性,到底行到了經脈的何處,由此計算出吃下寒藥的時間,從而錯開了寒熱兩藥的藥性沖突。 這種辦法,巴子平只是從古書上看到過,但從沒見過,要知道經脈運行,看不見也摸不著,誰能測出它的速度啊。 巴子平看著曾毅手中的銀針,怎么也不想不明白,為什么銀針會發(fā)出那種共鳴式的聲響,這個年輕人又是誰,怎么會這種見都沒見過的方法。 又泡了半個小時,曾毅道:“好了,扶他出來吧!” 警衛(wèi)員趕緊把翟浩輝扶出來,擦干凈身子,給他穿上衣服。 翟老看了看,沒有發(fā)現(xiàn)翟浩輝有什么好轉的跡象。 曾毅像是看出了翟老的心,道:“今晚讓他好好睡一覺,有沒有效果,明天一早就能看出來了。” 楚振邦就道:“老首長,那我安排一下,咱們就先到長寧山去吧!” 翟老點了點頭。 楚振邦立刻做出安排,讓直升機隨時等待降落的命令,然后在警衛(wèi)局和特種大隊的暗中保護下,護送翟老朝老熊鄉(xiāng)外面走去。 警衛(wèi)局臨走的時候,把那口鐵鍋和大甕也扛著走了,免得到了長寧山找不到這道具,明天治病還得用呢。 降落長寧山的時候,曾毅發(fā)現(xiàn)平時本來就很嚴的干休所,今天增設了很多的崗哨,而且還能看到一隊隊巡邏戰(zhàn)士牽著黑背軍犬在干休所內來回走動。 湯修權得知翟老來了,就過去拜訪,得知是因為翟浩輝的病才留在了長寧山,湯修權就寬慰道:“這件事交給曾毅,您就盡管放寬心吧!去年我的那兩個雙胞胎的孫兒病了,長鋒給請了多少大夫,可連病因都沒查出來,看著兩個寶貝孫兒同時躺在病床上,當時我的心都碎了。后來遇到曾毅,一副姜湯就給治好了!” 翟榮泰心里稍稍寬松了一些,道:“有這么神奇?” 湯修權笑道:“在南江省人院,曾毅有個外號,叫做‘曾三劑’,就是說不管什么病,保管三劑痊愈!” 第二天早上,曾毅剛起床,正站在門口活動腰骨,張杰雄就走了過來,“曾大夫,翟老請你過去一趟?!?/br> 曾毅看張杰雄的神色,就知道應該是藥效起作用了,跟在他后面就去了翟老的那棟別墅。 進到廳,就看到翟老正跟翟浩輝一起吃早飯呢,翟浩輝的氣色明顯比以前好多了,坐在那里不用別人喂,自己正吃著一片面包。 楚振邦和韋長鋒兩人,今天換上了將軍裝,威風凜凜站在餐桌一側,目視翟老用早餐。 “小曾,吃過早飯了嗎?”翟老看曾毅進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沒有吃的話,就一起吃點!” 曾毅左右看了看,有兩個將軍站在一旁,自己怎么吃得下,就道:“家里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我給浩輝復診完了,就回去吃!” 翟老頓時臉色一沉,“怎么,是嫌我這里的早飯不合胃口?” 曾毅就擺著手,笑道:“怎么會呢,光看著桌上的這些東西,我已經是食指大動了!那我就叨擾了!” 翟老臉上的陰云這才散去,他看著站在一旁的楚振邦和韋長鋒,道:“你們兩個,就沒有小曾實在嘛,吃了就是吃了,沒吃就是沒吃?!?/br> 楚振邦和韋長鋒相視一笑,道:“起床就過來了,確實是沒吃,那我們也和小曾一道,叨擾老首長一頓早飯!” 吃過早飯,楚振邦和韋長鋒不好再賴在長寧山不走,就向翟老告辭,回軍區(qū)去了。 曾毅給翟浩輝又診了脈,道:“情況大有好轉,再用藥的話,效果會一次比一次好,看來三天恢復神智,大有希望?!?/br> 翟老對這個結果很滿意,道:“看來別人叫你曾三劑,是有些道理的!” 曾毅笑著擺了擺手,道:“翟老知不知道浩輝去年發(fā)病,是因為什么事情?” 翟老看了看正被張杰雄扶著在外面散步的翟浩輝,嘆道:“這一年多來,他沒有一句囫圇話,所以誰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事情。” 曾毅就微微皺眉,道:“根據(jù)脈象,浩輝這個病,是從氣上來的,應該去年受了什么事情的刺激,在暴怒之下致病。俗話講,心病還需心藥醫(yī),藥物只能讓他恢復神智,但他要是不解開這個疙瘩,這病就很難痊愈。” “等他恢復神智,這事也就清楚了!” 曾毅搖頭:“如果不知道的話,就算了。他恢復神智之后,還是不要去打聽當時的事情,免得他再受刺激,以致病情反復。” 翟老微微頷首,“你說得有道理,治病的事,還要你多想辦法?!?/br> 曾毅想了想,又問道:“浩輝是個什么性格的人?” 翟老道:“他從小自尊心就特別強,從來不肯為人后,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 曾毅就道:“要治肝怒,有兩個辦法,一是以喜制怒,不過這就需要知道他去年是因為什么發(fā)病的;二是以悔消怒,目前看,只有從這方面想辦法了。浩輝以前狂癥發(fā)作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什么記錄,比如是照片,或者是影像?” 翟老想了想,道:“家里應該有影像!” “那就好辦了!”曾毅說到,“最好是把他發(fā)狂癥時的影像拿來,等他神智恢復之后,就給他觀看。浩輝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那么當他看到自己發(fā)狂癥時的那個樣子,必然會覺得吃驚,隨后心生后悔,此時翟老再勸他幾句,不管當時是為了什么事情,但讓自己變成了那副渾渾噩噩的樣子,就都不值的。他想通了這個道理,這個病就算不吃藥,也自然會好?!?/br> 翟老此時對曾毅的醫(yī)術已是非常信任,看曾毅僅憑脈象,也能推斷出當時的情形,就更無懷疑,道:“這事就按你說的辦!” 正說著呢,曾毅的電話響了,他拿起來一看,道:“是縣里的領導找我,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說完,卻是按掉了電話。 翟老就道:“你有這么好的醫(yī)術,當個醫(yī)生,治病救人多好,為什么要走仕途呢?” 曾毅無奈笑道:“我曾經開了一間診所,想繼承爺爺?shù)倪z志,做一名好大夫,可惜診所開張的第一天,牌照就讓衛(wèi)生局給扣了。我只想好好地做事,奈何想要做好事情,就得先做好官,現(xiàn)實如此,我也不得不隨波逐流啊!” 翟老嘆道:“可惜了!” 曾毅又道:“天下之道,殊途同歸,當醫(yī)生能夠治病救人,當官同樣可以。人生病了,需要醫(yī)生來幫他解除病痛;可老熊鄉(xiāng)的人祖祖輩輩受窮,生了病看不起醫(yī)生,這種疾苦,也需要人去解除。身體上的痛是病,經濟上的貧同樣也是病,它們都會讓人覺得痛苦難熬?!?/br> 翟老看著曾毅,這個年輕人的說法,倒是讓自己有點刮目相看的感覺,“沒想到你還有上醫(yī)風范?!?/br> 曾毅擺了擺手,笑道:“我沒有想那么多,只是覺得走仕途做事會更容易一些。將軍茶的項目,要不是有扶貧的名義,僅靠市場資本去運作,怕是十年八年也做不起來。等將軍茶項目做大了,老熊鄉(xiāng)那些住在深山老林里,用不上電、看不起病的人,都可以搬到條件更好的鎮(zhèn)上、甚至是縣上來住,生病了可以去醫(yī)院。我就是行醫(yī)一輩子,所能夠救治的人,或許也沒有這一個項目受益的人多?!?/br> 翟老呵呵笑了兩聲,“你是我見過最理直氣壯的官迷了,這當官的理由,讓人不給你官當都不行?!?/br> “小子猖狂,隨便瞎說,讓翟老您見笑了?!痹阈χ玖似饋?,道:“領導召喚,我得到縣里走一趟,下午我一定趕回這里?!?/br> 翟老就擺了擺手,呵呵笑道:“去吧,你是要去醫(yī)萬民的,我怎么敢攔你??!” 曾毅就笑著告辭,出了門,他囑咐張杰雄按照昨天的藥方再去抓藥煎藥,然后就驅車趕往縣城。 到了縣政府大樓,曾毅去敲開了康德來的辦公室。 “小曾,坐!”康德來指了指對面的沙發(fā),低頭把手上的文件批完,然后站起來,拿著一份文件走過來,道:“這個協(xié)議你看一下,事情很棘手啊。” 曾毅接過來,發(fā)現(xiàn)是一份將軍茶的開發(fā)協(xié)議,是去年簽署的,而且是以南云縣政府的名義簽的。 “這還是子牛同志主政南云時候簽署的,當時縣里還進行了宣傳,不過后來那投資商就沒了消息,沒想到今年春茶上市,投資商又拿著這份協(xié)議找到了縣里,要求縣里履行合同?!笨档聛砻约旱亩瞧?,“這件事原本就是個誤會,但必須慎重處理,既要消除誤會,取得投資商的諒解,又不能讓投資商認為我們南云縣政府是言而無信?!?/br> 曾毅就知道康德來為什么要找自己了,現(xiàn)在將軍茶領導小組自己是負責做事的,這事還得自己去解釋溝通啊。 “那這份協(xié)議我就帶走了,回頭我找專業(yè)人士先研究一下條款!”曾毅說到。 “要盡快!”康德來提了要求,“現(xiàn)在這個投資商正在組織人手,也要收購新茶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