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敢問規(guī)矩！”瘦高個眼神厲狠，指著曾毅的鼻子道：“告訴你，我們科長的話就是規(guī)矩，說你不合規(guī)矩，肯定就不合規(guī)矩！再敢啰嗦，罰款加倍！”

    “一個小小的科長，竟有如此大的官威！”郭鵬輝冷笑一聲，“我看就是你們市局的局長張強，也不見得有這么大的威風吧！”

    衛(wèi)生局的幾個人都愣了片刻，他們仔細打量著郭鵬輝，心想這是個什么人物，竟然敢對張局長直呼姓名，而且說話的口氣還挺大，因為一時摸不清深淺，他們也不敢有所行動。

    “跟你們說了多少次，要文明執(zhí)法！”

    啤酒肚科長到底是經(jīng)驗老道一些，一句話就轉(zhuǎn)了回來，他在自己的啤酒肚上抹了一把，道：“問規(guī)矩是吧？好，我就給你們講講規(guī)矩?！?/br>
    說著，他拿起曾毅的醫(yī)師執(zhí)業(yè)證，“看到?jīng)]？這個證書，是三年前頒發(fā)的，按照省衛(wèi)生廳的規(guī)定，開設私人中醫(yī)診所，必須至少有從業(yè)五年的經(jīng)驗，這才三年，明顯是不符合規(guī)矩的！”啤酒肚能當上科長，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對于政策法規(guī)，他并不是全然沒有了解，平時就靠這個來罰款創(chuàng)收呢。

    瘦高個看著曾毅，“聽到?jīng)]？這是省衛(wèi)生廳的規(guī)定，你要是不服，到省衛(wèi)生廳告去！”

    “跟這種法盲啰嗦什么，直接扣證，再狠狠地追罰，罰到他一句屁話都不敢講！”

    郭鵬輝氣得臉色發(fā)青，衛(wèi)生廳倒是有這個五年期限的規(guī)定，但那適用的是一般的從業(yè)醫(yī)師，如果能達到主任醫(yī)師這個級別，就不再受這個五年期限的限制。曾毅是專家組的專家，又兼了中醫(yī)藥學會的理事，單論醫(yī)師級別的話，早就在主任醫(yī)師之上了，開辦一個小小診所，哪還需要什么醫(yī)師證。

    他看出來了，對方今天就是來找碴的，你就算各項條件都符合規(guī)定，他也能給你找出其它的毛病來，今天找不出，明天也找得出。對付這種人，講什么道理都沒用，最有用的，就是讓他們的上級領(lǐng)導來出面，保證他們服服帖帖的！

    郭鵬輝拿出手機，氣極道：“好，我現(xiàn)在就給你們局長打個電話，看他是不是也這樣講！”

    “打嘛，我就站在這里，等著你把這個電話打完！”

    啤酒肚一點都不慌張，他從兜里掏出煙盒，磕出一支點燃，然后不丁不八地站在那里吞云吐霧，拿眼斜瞥著郭鵬輝，道：“告訴你，今天你就是把電話打到國務院，這證我們還是照扣不誤！”

    在榮城，認識局長的人那可多了去，但局長認不認識你，可就難說了，遠的不說，我就認識局長，可局長知道我是哪根蔥嗎，啤酒肚壓根沒把郭鵬輝放眼里，老子按規(guī)定辦事，怕你個！

    郭鵬輝就撥了榮城市衛(wèi)生局局長張強的電話，片刻之后，那邊傳來了關(guān)機的提示聲音，再撥一遍，還是如此。

    衛(wèi)生局的人就笑了起來，“打不通？是不是把號碼記錯了，要不要我們給你提供一下張局長的號碼?！?/br>
    啤酒肚也懶得廢話了，果然讓自己猜中了，這就是只紙老虎，他一揮手，道：“先扣證！再開處罰通知書！”

    張局長的名字，早都在衛(wèi)生局的網(wǎng)站上公示了，只要訪問過網(wǎng)站的人，就知道衛(wèi)生局局長姓甚名誰。局長的電話號碼也公示了，可你聽說誰打通過？這年頭，哪個局長沒有好幾部電話，你以為隨便找個號碼，就能找到局長，真是笑話，你能找到局長的秘書，就算混得不錯了，老子把科長讓給你當。

    瘦高個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份處罰通知書：吊銷執(zhí)照，罰款三萬。上面的章子都是事先蓋好的，明顯是有備而來。

    “限你四十八小時內(nèi)，到局里解釋問題，接受處罰，否則我們將移交給法院處理，屆時后果自負！”

    瘦高個把處罰通知書往桌上一拍，然后把曾毅的證件全部收走，“這些證件，我們要全部重新審核！”

    郭鵬輝此時恨死了張強，平時喝酒吃飯，他媽的哪次都少不了你，可關(guān)鍵時刻，你卻給老子掉鏈子。眼看曾毅的證件就要被收走，郭鵬輝急眼了，今天真要是讓這幫人當著自己的面把曾毅的證給扣了，那自己這個局長，還有什么臉來當。

    “站??！你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氣昏了頭，郭鵬輝竟然說出這么一句沒水平的話，他把手伸進兜里，準備拿出自己的工作證，雖說自己是管不到這幫人，但嚇唬嚇唬他們，還是足夠了。

    曾毅一伸手，攔住了郭鵬輝，他覺得這事自己可以解決，沒必要欠郭鵬輝這個人情，再說了，萬一郭鵬輝亮出身份，人家照樣不買賬，傳了出去，讓郭鵬輝這個局長以后還怎么在醫(yī)療衛(wèi)生界混。

    啤酒肚還真站住了，可等了半天，沒見郭鵬輝有啥動靜，不禁有些發(fā)火，“狗日的東西，我忍你好半天了，再敢啰里八嗦，別怪老子不氣！”

    “科長消消氣，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呢！”瘦高個勸著啤酒肚，同時一臉嘲諷地看著郭鵬輝，“咱們可不知道你是誰，張局長知道就行了唄，有什么委屈，你找張局長去說嘛?！?/br>
    啤酒肚狠狠地瞪了一眼郭鵬輝，揚長而去。

    郭鵬輝怒火攻心，差點背過氣去，“你……你們……”他在衛(wèi)生廳混了這么多年，還從沒受到這種屈辱呢，竟然被幾個小科員冷嘲熱諷，外帶威脅。

    “小子，記住了，四十八個小時，超過四十八小時，后果自負！”瘦高子臨走，還不忘警告一下曾毅。

    曾毅冷冷看著對方，“回去轉(zhuǎn)告你那個科長一聲，今天你們怎么把我證扣走的，過不了兩天，還得怎么給我送回來！”

    “我呸！真他媽的一對精神病，趕緊回家吃藥去吧！”目的已經(jīng)達到，瘦高個也懶得搭理曾毅，他把證件抱好，出門追啤酒肚科長去了。

    “無法無天，簡直是無法無天！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反映給他們的局長！”

    郭鵬輝兀自氣得胸腔起伏，他以前就聽說過這些基層衛(wèi)生局的人，會專門到一些新開業(yè)的診所和醫(yī)療機構(gòu)去挑刺，借此收取罰款，但沒想到會嚴重到這個地步。曾毅的診所還沒開張呢，就被罰款三萬，多問一句，還要罰款加倍，真是肆無忌憚到了極點！

    “消消氣，消消氣，犯不著為這個生氣的，那證過兩天總歸是要還回來的！”曾毅勸著郭鵬輝。

    郭鵬輝罵了半天，才算消了一點點氣，他道：“曾顧問，今天的事我實在是慚愧，竟然讓你的執(zhí)照都被人收走了?！?/br>
    “郭局長已經(jīng)盡力了！你也知道的，這幫基層干部肆意妄為慣了，是沒有什么道理可講的?！?/br>
    “慚愧啊，慚愧！”郭鵬輝嘆著氣，出了這檔子事，他也是沒臉再呆在這里了，起身告辭道：“曾顧問，你放心好了，你的證件，我肯定是要幫你拿回來的?！?/br>
    曾毅笑道：“我還能信不過郭局長嗎！不過郭局長要務纏身，我怎么好意讓你為我這點小事cao心呢，這樣吧，我先去試著解決，真解決不了的話，我再找你幫忙?！?/br>
    郭鵬輝看曾毅這么說，也不好再堅持，道：“那就先這么辦吧！”出了門，他鉆進自己的車子，看車子的方向，不像是回衛(wèi)生廳，倒像是找那個張強的麻煩去了。

    傍晚的時候，那個推銷藥材的女人又來了，她今天換了一雙鞋，不過還是那么高的跟，和上次一樣“噠噠噠”地走了進來。

    “怎么樣？想好沒有，藥材退還是不退？”

    那女人很自然地給自己找了個坐的地方，就像是進了自家的門一樣。

    瘦高個進門就挑藥材的問題，當時曾毅就懷疑今天的事可能跟這女人有關(guān)系，現(xiàn)在終于是可以確定了，他道：“沒想到你在衛(wèi)生局的關(guān)系還挺過硬?！?/br>
    “那是當然！”女人翹起個腿，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這么跟你說吧，整個天府區(qū)的中藥材供應，只有我一家在做?！?/br>
    “佩服，佩服！”曾毅的臉上，竟然還帶著一絲笑意。

    “廢話少說，早干嘛去了！”女人拿出一份合同扔在桌上，道：“不過現(xiàn)在也不晚，只要你把這份供貨合同簽了，我保證你的診所能順利開張，但衛(wèi)生局的罰款，你還是得交的，我只負責把你的證拿回來。”

    曾毅看也沒看合同，突然臉色一寒，道：“不勞你費心了，我的診所是一定能按時開張的，這份合同我沒有興趣簽，衛(wèi)生局的罰款，我也不會去交的?！?/br>
    女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頭怪物，看了許久之后，她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扯回合同，無比囂張地說道：“小子，等你后悔的時候，可別怪jiejie我沒有給你機會。今天我就把話撂在這兒，你這診所要是能開起來，我跟你姓。”

    曾毅一抬手：“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不識抬舉的東西！”

    女人哼了一聲，跟上次一樣，扭著胯“噠噠噠”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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