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揚舲伸手，擋在他的雙目上，緩緩向下?lián)嶂?/br>
    手，滑過下眼皮，再露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閉上了。

    如曾經(jīng)初見時，那般如玉美好。

    他輕輕拔下了插在蘇云杪咽喉上的玉釵，低聲道：“二哥，這是你送我的大婚之禮啊！”

    深夜仿佛偌大的黑洞，將世間萬物都吞噬的一干二凈。

    蘇揚舲擦去玉釵上的血珠，將釵戴回到自己的發(fā)髻上。

    一夜之間，天氣徹底轉(zhuǎn)涼。

    深秋的寒風，將滿院的樹枝上殘葉都吹落，只留下光禿禿的枝丫，矗立在寒冬之中。

    冬已至，春即來。

    作者有話說：

    好啦，明日正文完結(jié)！

    第115章

    ◇

    正文完結(jié)

    天亮時, 驛站恢復了從前的干凈和整齊，讓所有人都忘記了夜里在這兒曾發(fā)生過的一場血戰(zhàn)。

    五皇子蘇星熠天亮歸來，與人在驛站內(nèi)聊了一個時辰，才緩緩著鎧甲而出, 他走出驛站的時候, 有人看到在他的眼角似乎有光一閃而過, 只在那瞬他戀戀的看了看驛站之內(nèi)。

    許多圍觀的百姓都在期待這驛站里還會有什么響當當?shù)娜宋锍霈F(xiàn)時, 五皇子策馬而行, 與那一百名重甲騎兵呼嘯著奔上官道, 向著盛京城駛?cè)ァ?/br>
    當熱鬧散盡，人群紛紛離開以后, 又過了很久, 一輛看起來普通又樸素的馬車, 緩緩從驛站里面駛了出來, 一路向西南疾行。

    直奔最近的城鎮(zhèn)。

    找到鎮(zhèn)上最好的客棧之后, 一行六人才入住下來。

    衛(wèi)南尋命店家將飯食送到房間內(nèi), 看著蘇揚舲用了一些, 又給他服用了甄荀制好的保胎丸, 蘇揚舲就這暖暖的午后陽光，還沒堅持多久就昏昏睡了過去。

    衛(wèi)南尋將允樂喚來, 囑咐了句：“看好你的主子。”

    就戴上了玄色的幕離, 離開了客棧。

    衛(wèi)南尋在鎮(zhèn)子上轉(zhuǎn)了一圈, 找附近的百姓和店家問了問話，又買了些東西，就直奔南邊的山嶺走去。

    接下來的月余, 衛(wèi)南尋總是清晨早早出去, 落日前方歸。

    臘月來臨的時候, 他終于興奮的告訴蘇揚舲，可以不在這個客棧里住著了，他找了新的落腳地方。

    那個地方僻靜、人少，適合養(yǎng)胎。

    蘇揚舲這一個月都不敢出門，怕他懷著身子的事情被旁人看出來，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煩，也確實憋壞了，當聽衛(wèi)南尋說，有個地方可以暫住，還能讓他想怎么出去就怎么出去，不受限制時，著實心動不已。

    馬車行駛半個時辰，就到了山嶺腳下，這里確實人煙稀少，偶有幾處農(nóng)家都零星散在山坳里。

    終于，他們停在了一處農(nóng)宅前。

    衛(wèi)南尋牽著蘇揚舲的手走下馬車，允樂走在最前面，使勁的推開了農(nóng)宅門口那扇厚重開始掉漆的大門。

    門打開的一瞬間，蘇揚舲愣住了。

    冬日陽光落在屋子的窗花和大紅喜字上，竹子做的門簾旁邊，是搖曳的兩盞紅燈籠。

    大片大片的金色陽光，紛紛灑向鮮紅灼灼的滿院燈籠。

    蘇揚舲仿佛在眼中燃起了一束燦爛的焰火般，紅的妖冶刺目。

    “舲兒，”衛(wèi)南尋摟了摟他已經(jīng)不再纖細的腰肢，嗓音很輕，如同含著砂礫般的嘶?。骸凹藿o我，好不好？”

    蘇揚舲：“……”

    “舲兒，我一直想給你重新辦個儀式，把我們從前沒有走的那些儀式都走一遍好嗎？”衛(wèi)南尋側(cè)首低眉，金色的陽光打在他俊美的側(cè)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喜悅：“舲兒，你愿意嫁給我嗎？”

    蘇揚舲仰著頭傻乎乎的看著他，他萬萬沒想到，衛(wèi)南尋竟是想給他這樣一場婚禮。

    他的眼眶泛出淡淡的紅，心里是又酸又澀。

    那是無法掩飾希翼和雀躍。

    他抬眸望著衛(wèi)南尋，唇角含著笑點了點頭，一只手托著自己的肚子，道：“好啊，我嫁你?！?/br>
    衛(wèi)南尋將人引進偏房里，床上放著一件鮮紅的嫁衣，他笑道：“給你備好的嫁衣，讓允樂幫你穿上，一會再出來給我看?！?/br>
    蘇揚舲的臉上笑顏燦爛，點點頭。

    衛(wèi)南尋剛剛走出去，又探回頭，囑咐：“發(fā)髻用我送你的紅綢?！?/br>
    允樂捂嘴笑著將他推了出去，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對蘇揚舲道：“主子，恭喜您，苦盡甘來?！?/br>
    蘇揚舲站在床邊，伸手去摸床上的嫁衣，記憶仿佛回到他剛來的那一日，也是這樣鮮紅的衣衫，也是如此晃眼的滿院紅燈籠，明明還不到一年，卻仿佛已經(jīng)過了好久好久……

    “主子，您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的。”

    允樂看著淚珠子從蘇揚舲的眼角顆顆滾落下來，將嫁衣打濕了一片，趕緊上前勸道。

    “好，不哭，我應(yīng)該高興才對?！碧K揚舲笑著抹了抹眼角，才開始伸手將自己的衣衫袍子脫了下來。

    晴空萬里，衛(wèi)南尋站在院里的樹蔭下，抬頭看了看遠方的山嶺。

    風吹來，將他的紅色婚衣拂起，如水波般一蕩一蕩的。

    偏房的門被打開了，那個紅色仿佛一片焰火，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嫁衣是衛(wèi)南尋根據(jù)蘇揚舲的身形讓人特制的，尺寸都是他用手掌確認過無數(shù)遍的，穿在蘇揚舲的身上，無比合適。

    他含笑的站在那里，難掩骨子里透出的羞赧，蘇揚舲望了他一眼之后，將頭頂?shù)募t蓋頭拉了下來。

    衛(wèi)南尋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蘇揚舲。

    此時此刻，他要將他最美的模樣刻在腦海里，在往后的余生里再也不忘記。

    太美太美。

    美得他想迫不及待的去擁抱這場盛大的花火，哪怕引火焚身也在所不辭。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蘇揚舲，牽起他的手，向著宅子的正堂走去。

    正堂的正中，擺著龍鳳呈祥的喜燭，左右周圍是花生、大棗、瓜子、桂圓四種擺盤，每個盤子上都有一張精致的喜字。

    地方雖然簡陋，但卻是衛(wèi)南尋精心準備的。

    他牽起蘇揚舲的手拜天拜地，夫妻對拜。

    對拜時，蘇揚舲沒忍住眼里的淚珠滾了下來，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衛(wèi)南尋會真的再給他補辦一次成親儀式。

    桌子的左右兩側(cè)，擺了兩杯茶盞，他們恭敬的將茶奉上，又在其余四人的歡呼聲中被送進了布置好的「洞房」里。

    蘇揚舲坐在喜床上，端正而拘謹，他一動不動，眼睛只能從喜帕下面看到一隅。

    一雙靴子落在視線里，然后他眼前的鮮紅色突然消失。

    蘇揚舲眨眨眼睛，擦去眼睫上掛著的淚意，笑逐顏開，拉著衛(wèi)南尋的手不肯松開。

    “只能在這個地方，給你婚禮，著實是委屈你了，舲兒?！?/br>
    衛(wèi)南尋的手掌回握住他，唇瓣輕輕顫動。

    蘇揚舲粲然一笑，“哪里委屈了？我覺得蠻好的，特別好，好的我都覺得不真實了?！?/br>
    “舲兒，謝謝你。”

    蘇揚舲伸手，幫他也擦掉了眼角的淚珠。

    他又看了看窗外，金色的陽光還掛在天上，便道：“天色尚早，不如你陪我出去做一件事吧。”

    說完，他便站起身來，拉著衛(wèi)南尋就往院子里走。

    允樂正靠在樹干上跟尹川說話，也不知說得是什么，手掌還興奮的在身前比劃，抬眼間，看見他二人穿著喜服走了出來，趕緊迎上來，問：“主子們，這洞房花燭的你倆跑出來做什么？”

    蘇揚舲瞥了他一眼，道：“去馬車上把我之前讓你買的東西搬進來?！?/br>
    允樂應(yīng)了一聲，就往外跑，不一會懷里就抱了兩棵光禿禿的小樹進來。

    蘇揚舲一直都想種一對連理枝，于是在鎮(zhèn)子上的時候就讓允樂買了兩棵梨樹的樹苗放在馬車上。

    “這也算是我們大婚的禮物了吧。”

    他倆坐在竹椅里，看著允樂和尹川挖坑，一邊磕著瓜子，還一邊做著場外指導。

    “深一點，對對?！?/br>
    “尹川，你那個坑太遠了，怎么能長成連理枝？”

    “要靠近一點，知道了嗎？”

    衛(wèi)南尋突然側(cè)過臉龐，問他：“為什么連理枝，你要買梨樹？”

    蘇揚舲仰躺在竹椅里，單手托腮，靜靜凝望衛(wèi)南尋許久，才莞爾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帶著幾分從來沒有的頑皮，道：“因為我喜歡梨樹啊，開花的時候就像是雪一樣美呢！”

    四月的某一天，這座荒蕪了數(shù)年的農(nóng)宅里，突然傳出了一聲嬰孩的啼哭之音。

    洪亮、有力。

    扯破了寂靜的夜。

    當甄荀抱著裹的嚴嚴實實的嬰兒走出房門時，衛(wèi)南尋激動地差點被臺階絆個跟頭。

    他只看了那嬰兒一眼，便頭也不回的沖進了房間里。

    直到看見床榻上的人虛弱但卻真真實實的眨著眼睛時，他的那顆心才從山崖上落了下來。

    “舲兒、”衛(wèi)南尋緊緊抓住蘇揚舲的手指，將那雙蒼白、修長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糯糯的低語：“謝謝你，謝謝你……”

    眼淚仿佛再也無法止住一般，滾滾滑落。

    滴在蘇揚舲的手指間、手背上、床褥上，打濕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