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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很樸實的中年人,但不曉得是怎么死的。他臉上有一條非常猙獰的傷口,從左側額角一直劃到右臉,橫貫鼻梁,看起來有些猙獰。 那傷口還在向外滴著血,順著他的下巴滴落下來,在半空中散成一團霧。 盛釗抬頭看了看月色,對他說道:“走吧。” 那男人被他這一聲驚回了神,不由得沖他躬身行禮,顫巍巍地做了個揖。 “多……多謝。”那男人說。 他看起來還想再多說些什么,但流連人間太久,他神智早磨得昏聵極了,若不是盛釗將他叫醒,他恐怕還要在此地流連不知多少年才能想起自己已死的事實。 “不用?!笔⑨撘粩[手,說道:“去投胎吧?!?/br> 那男子又顫巍巍地沖他行了個禮,然后轉過頭,一步步地走了。 他的影子很快消散在夜色之中,盛釗目送他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影子,才猛然間松了口氣,肩背向下一垮,原本端出來的“大師”樣兒也瞬間消失了個干干凈凈。 “這不是挺好的嗎,小釗哥。”胡歡背著手,從旁邊的綠化帶里蹦蹦跳跳地走出來,沖他比了個大拇指,說道:“很有架子,比張簡的師弟們也不差啥了?!?/br> 盛釗看著游刃有余,實際心里怦怦直跳——尤其是那男人跟他對視的時候,他簡直覺得心要從胸口蹦出來了! 他在刑老師的高壓授課下學了三年半,不知道是上輩子的底子還在,還是這輩子的體質影響,他近來漸漸有所小成,開始終于能摸到“術法”的門路了。 最開始是他的感官越加靈敏,到了后來,他漸漸能看清一些旁人看不見的東西。走在大街上,他也開始能分清什么是鬼,什么是人。 甚至于,前些日子胡歡剛回公寓時,他還隱隱約約在對方身上看到了一點原型的影子。 學習技能等級提高,對盛釗本來是件好事,但……他的感官越靈敏,“找上門”的事兒也就越多。 盛釗有時候也會捫心自問,為什么張簡走在大街上就沒有孤魂野鬼湊上來抓著他又請又求地幫忙,他出門一趟就能遇見仨,還各個都甩不掉。 對此,刑老板的回答是“大約你看著像個老好人”。 “我一時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還是在嘲諷我?!笔⑨撜f。 “實事求是而已。”刑應燭說:“鬼的事是管不過來的,若管得太多,還容易被他們纏上。所以就算張簡他們,也大多無視,除了撞上面前的,其他都不搭理——畢竟要是被纏上,殺不得打不得,總歸麻煩?!?/br> “哎?!笔⑨搰@了口氣,有些不落忍:“舉手之勞的話還是管一管,畢竟都挺可憐?!?/br> “這話也就你能說說了,連張簡他們都不敢隨便落這個口舌?!毙虘獱T哼笑一聲,說道:“說到底,還不是你不怕他們纏——” “那當然?!笔⑨摿ⅠR順著桿子往上爬,嘿嘿一樂,說道:“有你在家,我怕什么,反正他們不敢來惹你?!?/br> 大約是有恃無恐得過于放肆,從哪之后,盛釗就被迫走上了一條“老好人”之路,他這幾個月燒出去的香燭紙錢都夠一個月生活費了,近來送快遞的快遞小哥看他的眼神都變得奇奇怪怪。 今天這位是他三天前遇到的,當時他出門辦事兒,途徑此地時,莫名腳下被絆了一下,許久走不動一步路,后來略微一查探,才發(fā)現(xiàn)是這位仁兄干的好事兒。 他當時也不知道拿對方怎么辦,只能先匆匆回家,過問了刑應燭的意見,從他那學了點突擊實用手段。 這次之前,他大多只是給些孤魂野鬼燒些紙錢供奉,從來沒真刀真槍地渡過他們,一路都緊張得不行,到現(xiàn)在手心還在冒汗。 刑應燭從禁海之淵渡劫之后煞氣更重,為免把那位魂魄脆弱的仁兄嚇得不敢出來,于是沒陪他來干這檔子事兒,只叫了剛回來不久的胡歡護法。 胡歡跳下綠化帶的臺階,幾步走到盛釗身邊,彎下腰捻了捻地下的紙灰,夸獎了一句:“很利索了小釗哥,你天賦很好?!?/br> “我覺得大佬過分緊張了,這完全不需要護法嘛?!焙鷼g背著手,晃晃悠悠地說:“你一個人完全搞得定?!?/br>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笔⑨撜\懇地說:“我一個人來干這種事兒,應燭肯定在那邊聽著動靜?!?/br> 胡歡:“……” 你不早說! 胡歡一把捂住嘴,驚恐地左右看了看,生怕刑應燭從哪個地方突然冒出來要把他扒皮做地毯。 偏偏這時候盛釗兜里的手機忽然響了,盛釗摸出來看了看屏幕上的通訊人,忽然覺得人果然經不起念叨,說什么來什么。 他隨手劃開通話鍵,說了聲喂。 “結束了?”刑應燭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邊傳來,聽起來有點懶散:“好玩嗎?” “好玩什么啊?!笔⑨撔÷暠г沟溃骸拔揖o張死了——你在哪?” 刑應燭也沒問他怎么知道自己來了,只在電話對面低低地笑了一聲,報了個地址給他,然后掛斷了電話。 盛釗掛了電話一抬眼,才發(fā)現(xiàn)胡歡已經竄出了八丈遠,正摟著路邊一棵行道樹,警惕地看著他。 盛釗:“……” “不至于,他又不是暴君,頂多就掛幾天窗外而已?!笔⑨摵皖亹偵卣f:“不要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