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子斑手腳僵硬，還沒作出反應(yīng)，時徽的手臂已經(jīng)有力地圈了上來。音樂輕柔響起，那一邊的卡門吳已經(jīng)和自己的男伴在大廳中翩翩舞動。時徽輕拽著太子斑, 將他拖入旖旎的旋律中。

    舞池中，第一學院的畢業(yè)生們?nèi)齼蓛桑髯猿呻p成對，漸漸加入了這場舞會。時徽并不說話，只緊緊握住太子斑的手, 眼神溫和。

    太子斑剛剛才同此人吵過一架, 心里不甚自在；礙于此刻眾目睽睽，他垂著眼睫并不講話。

    時徽與他湊得極近, 聞到他身上有酒氣，小聲問他：“哦，剛剛下樓買醉去了？”

    買什么醉。太子斑抬頭白時徽一眼。

    “我不能當你的圣騎士，讓你這么不開心？”時徽逗他。

    “這是什么話?！碧影呖翱皳P起了脖子，王室的派頭十足，“霍冬星想當太子圣騎士的人大把?！?/br>
    時徽一笑，也不回答，音樂變換間他故意轉(zhuǎn)身將太子斑一拉，對方差點跌倒他懷里。

    你干什么，要跳好好跳。

    噢。時徽抓住太子斑的手緊了緊。

    太子斑意識到這是兩人第一次這么堂而皇之地手拉著手，他別別捏捏地梗著脖子，余光在意地瞥著兩人交握的地方。

    如果……

    如果可以用另外的身份，大大方方在人前與他執(zhí)手，該有多好。

    這個念頭甫一冒出，太子斑被自己嚇了一跳。然而越遏制，思想便越發(fā)倔強地要從他腦子里破土而出，勢如雷霆萬丈，振聾發(fā)聵，逼他正視自己的想法。

    ——他對光裔時徽，不單是親厚的同窗之誼，不單是君臣之間的信任，不單是天平兩端亦敵亦友的追逐，亦不單是英雄惜英雄的欣賞與認同。

    不是，都不是。他是想要被這個人緊緊擁入懷中，讓對方親吻他、觸摸他，一寸一寸地占有他；如世間的紅男綠女般盡情歡愛，情意纏綿。

    他想要對方飛揚入鬢的長眉，星辰般的雙目，薄薄的顴骨，高挺的鼻梁。

    要他寬大的肩膀，有力的手臂，修長的指骨，渾厚的后背。

    他要，他都想要。

    不知從何時開始，光裔時徽從頭到腳每一寸肌膚，每一縷毛發(fā)，他都舍不得給別人。

    太子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戰(zhàn)栗。

    對面的光裔時徽不知他澎湃的心思，只默默注視太子斑低垂的眼睫，見那密扇一般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陰影，隱約埋著什么心事。

    “就在上周，父親過來找我長談畢業(yè)去向。他是三軍統(tǒng)帥，自有三軍統(tǒng)帥對兒子的期望。”時徽執(zhí)著他手，低低地解釋。

    太子斑眉頭兀自一皺。

    時徽低聲繼續(xù)：“我前幾天已經(jīng)向斯科特上將提交了入伍報告。如無懸念，我下個月就要應(yīng)征前往泰坦軍事基地，完成為期十年的駐扎任務(wù)?！?/br>
    太子斑全身一僵，沒有想到這一點。他猛地抬頭，怔怔看著光裔時徽。

    泰坦基地作為霍冬帝國的邊陲重鎮(zhèn)，駐守在帝國和尚未納入中央政權(quán)邊境線的幾個內(nèi)亂區(qū)域邊緣。除了肩負高度機密的對抗以太星殖民危機使命，亦兼具穩(wěn)定邊疆事務(wù)的軍事任務(wù)。因地處霍冬星地表最復雜的幾股武裝勢力及恐怖組織邊緣，除開遠方在以太星虎視眈眈下的太空駐地以外，泰坦軍事基地向來是霍冬星地表最強大，也最危險的一個駐地。

    最危險的戰(zhàn)場，也往往能催生最受人尊重的英雄。

    三軍統(tǒng)帥將兒子送往此地，目標自然明確，是要用這魔鬼般的戰(zhàn)場，錘煉出一個日后堪當重任的蓋世英豪。

    相比之下，受封太子圣騎士，雖坐擁至高無上的榮耀，卻如金絲雀般待在王權(quán)中心享用錦衣玉食，日日比劃些花拳繡腿，顯得那樣不值一提。

    “你是因為這個，才……”

    “我從小就活在父親的期望中，報考帝國第一學院，參加青年軍官培養(yǎng)計劃，乃至日后駐守泰坦，奔赴戰(zhàn)場，浴血凱旋。我人生的每一步，自幼看著我長大的每一位將軍，都推著我，朝著唯一的那個目標而去。”時徽低著頭，淡淡講道，“除了這一項，我實在不知道，我的另一個人生會是什么樣子?！?/br>
    “所以你有意讓我成為太子圣騎士，我雖然感激，但是——”

    “好了，我知道了，時徽?！碧影咭嗟拖骂^，語氣終于緩和起來?！澳惴判娜グ桑覜]有怪你。你有自己前進的目標，我為你開心?！?/br>
    “你若以太子的身份冊封圣騎士，扶植自己的羽翼；日后王權(quán)與軍權(quán)，是不是必有一戰(zhàn)？”時徽輕聲問他。“你我之間，是不是必有一戰(zhàn)？”

    太子斑搖頭：“我跟你說過，王權(quán)式微，不可逆轉(zhuǎn)，我并沒有想與軍權(quán)分庭抗禮的野心。只是歷代王室深耕霍冬星太久，勢力盤根錯節(jié)，不愿帝制衰落的人太多。即便是父王今日宣告退位，明日馬上有人取而代之?；蕶?quán)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所以我和父王還勉強守著這個王座?！?/br>
    時徽抿抿雙唇，沉默良久，抬眼看他：“我能相信你的話嗎，斑？”

    “眼下的霍冬星有外敵耽耽虎視在側(cè)，算不上什么太平盛世。未來百年的帝國只需要更強大的力量來守護，不是內(nèi)耗的時候?！碧影呓辜碧ь^，“你信我。”

    時徽深深凝望他雙眼，緩緩點頭：“好，我信你?！?/br>
    “你若劍指三軍統(tǒng)帥的高位，我還留你在日漸衰落的王室里屈居太子圣騎士，我才良心不安?！碧影邎?zhí)著他手，句句發(fā)自肺腑，“時徽，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