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還沒走前幾步，他邊上突然躥出一個挺活潑的女孩子，是剛才壓軸節(jié)目的舞蹈表演者之一，身上還穿著那身藍(lán)白色的俏皮小短裙。

    “剛才看我跳舞了嗎？我在c位。”女生比他矮許多，稍稍仰著頭看他，笑得很甜，“跳得好看嗎？”

    許洌低眼在回消息，掀起眼皮瞧她一眼，認(rèn)出來是孟江南的朋友。

    今晚孟江南那伙人還特地為她舉牌子吆喝了好幾聲，就在他耳邊上，簡直吵得他耳朵疼。

    他敷衍點了下頭：“找孟江南？他剛?cè)ネ饷尜I煙了?！?/br>
    女生其實對他更感興趣。

    九中少有這種閑云野鶴類型的清冷帥哥，就算是藝術(shù)生里也極少有這么對她胃口的長相。

    許洌勾著頸在路燈下，后脊棘突清晰。

    他本就長了副鋒芒過盛的五官，又經(jīng)常是張拽得不愛搭理人的冷淡表情。散漫干凈知分寸，更勾得女孩子心癢癢了。

    女生歪歪腦袋，指尖戳戳他握著的手機(jī)前端，像只貓在試探著伸爪子：“你怎么不去呀？你是不抽煙的乖乖仔嗎？”

    “不是乖乖仔?！痹S洌收了手機(jī)，單手揣兜看著她，痞痞賴賴地來了句，“你左邊的假睫毛好像掉了?！?/br>
    “……”

    這話確實有點用。

    許洌繼續(xù)不咸不淡地補(bǔ)充道：“要不你回去卸個妝？”

    女生有點尷尬地捂住一只眼，也不知道臉上的妝容被跳花成什么樣了。她邊往宿舍走：“那、那我們下次再聊?。〔粠辖弦黄鸬哪欠N！”

    許洌無語地看著她背影兩秒，嘆口氣又把手機(jī)掏出來看了眼微信置頂，沒新消息。

    正準(zhǔn)備回家時，聽到了身后宋梨因喊他的聲音。

    她已經(jīng)換上了校服，頭發(fā)還是晚會主持的造型。

    一次性的卷發(fā)弄得很精致，軟軟綿綿地散落在背后和肩側(cè)，頭上五顏六色的夾子特別多。

    許?？匆娝稚系囊路?，了然道：“還外套？”

    “給你?！闭f完，宋梨因也沒打算和他再說幾句別的，徑直離開。

    過了會兒，許洌面前倏地沖過來一個黑影擋著路。

    他人都快走到校門口了，這段路正好沒路燈，地方有點暗。還好這黑影沒試圖對他動手動腳，否則許?？赡軙亟o她一個過肩摔。

    看清人后，許洌似乎是被她突然折回來的詭異行為弄得有點無奈了：“宋梨因，你大晚上的干嘛？”

    宋梨因筆直地站在他面前，驀地冒出一句：“許洌，你沒夸我?！?/br>
    本來以為他只是不怎么會欣賞這些表面審美，但是剛才那個女生問他跳舞好不好看的時候，他點頭了。

    可以夸別人，就是不夸她是嗎？

    宋梨因想了蠻久，覺得還是不太能忍得了。自己上次簡直白對他“哇哦”了，禮尚往來懂不懂啊？！

    小姑娘泛著胭脂紅的眼尾焉巴巴地耷拉下來，皺著眉看他：“我也喜歡被人夸漂亮的，我還化了很久的妝?！?/br>
    “……”

    許洌聽完，單抬高眉，不解道：“就為了這？”

    宋梨因瞪著他：“對?！?/br>
    許洌點頭，不假思索地回應(yīng)她：“很漂亮，不只是今晚?！?/br>
    大抵是極少這么贊美一個女孩子，他在說完這幾個字之后頓時變得有點詞窮。想到剛剛在后臺時，朱勝說的那句話。

    啊，是人人都愛宋梨因。

    -

    作者有話說：

    人人都愛宋梨因宋梨因只愛許洌。

    （這樣說開心嘛許仔！

    第30章

    許洌不知道朱勝那句話有個前提提要。

    當(dāng)初高一入學(xué)的時候,還真有女生對宋梨因表達(dá)過好感，所以當(dāng)時表白墻上就有人戲稱了一句“人人都愛宋梨因”。

    但后來隨著她和湯媛那種是非纏身的女孩越走越近，這種玩笑話也就慢慢不被人提起了。

    其實年級里挺多人對她更像是又愛又恨,明明自身這么好，怎么就喜歡和那種陷在淤泥臟事兒里的女孩子一塊玩呢？

    人來人往的校園這會兒已經(jīng)安靜下來，下課鈴恰時打響，不過高一高二年級下晚修的人已經(jīng)提前走得差不多了。

    宋梨因被他這么一句直白的夸獎夸完，反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慶幸這一塊環(huán)境較為昏暗,不會被人察覺到她的臉熱。

    面前的許洌倒是無比自然，仿佛也沒覺得有哪不正常的。

    他稍稍欠身,突然朝她伸出手。

    宋梨因往后退了兩步，警惕地看著他：“干、干什么？”

    她個子在女孩里已經(jīng)算高了，但還是矮他一大截,仰著頭連聲音都緊張地卡了幾下。

    “這里沾到臟東西了?！痹S洌也沒在意她往后躲，手指繼續(xù)伸到她眼瞼下,指腹在上面輕輕揩了幾下。

    少年皮膚很白，上挑的單眼皮給人一種寡情薄義的渣蘇感。

    但偏偏眼神正氣冷淡,混著棱角分明的下顎線條和自身那股緊勁的清冷感,很難讓人覺得他會不可靠。

    宋梨因也沒閉眼,黑睫顫了幾下，眼珠子骨碌碌地盯著他精致的下頷折角那打轉(zhuǎn)。咽了下喉嚨，問：“好了嗎？”

    “好了?！彼逼鹕?，把指腹上沾著的東西給她看，是液體眼影里的小亮片。

    宋梨因捏緊手心的手機(jī),除了一開始的沖動,現(xiàn)下也不知道還要說什么了,又往后退幾步：“那我走了,你早點回家吧?！?/br>
    許洌抬抬眉骨：“不聽了？”

    她不解：“聽什么？”

    “不是說喜歡聽人夸漂亮嗎？”許洌喉結(jié)滾了下，胸腔因為憋笑而跟著輕微震鳴，“我這還挺多詞的，還聽嗎？”

    宋梨因臉又開始燒了，溫度一點點攀升至耳后根，這回她能確定是因為惱的：“你閉嘴！”

    “不聽了么？”許洌想了兩秒，一本正經(jīng)地說，“人人都愛宋梨因，夏日限定宋梨因？”

    “……”

    這兩句前面是那些同學(xué)說的，后面是她自己說的。但原話明明不是這樣，被他這么一念，也太羞恥了！

    宋梨因覺得他在取笑自己，立刻伸手捂耳朵，不滿地瞪他。

    明天放月假，高三今晚也沒延長太久晚自習(xí)。

    鈴還沒打，高三生已經(jīng)背著書包從教學(xué)樓出來了，熙熙攘攘的人流在校園再次來往。

    少女捂著耳朵轉(zhuǎn)身跑得飛快，也沒注意到后邊的男生望著她背影在輕笑，還喃喃念了一句“無人比擬宋梨因”。

    -

    元旦假期攢著月假一共放三天。

    宋梨因下午放學(xué)時沒直接回家，去了一趟玫姨那吃晚飯。她以前不住宿倒還經(jīng)常來玫姨這蹭飯，住宿之后就不常跑來巷子后面了。

    掛著塊“從前從前”的木匾那還是老樣子。院子里，玫姨也許是幾個月沒見著她，也高興。

    人一高興就喜歡提舊事，從門口花壇下那幾只青蛙蜻蜓的亡魂聊到當(dāng)初宋梨因在她這偷喝第一口酒的黑歷史。

    玫姨說：“你小時候就愛往我這跑，搞得我那時候才20歲的黃花大閨女，跟養(yǎng)了個女兒似的?！?/br>
    宋梨因慢口嚼著米飯，慢吞吞地回：“拉倒吧，你那時候連自熱米線都不會弄?！?/br>
    玫姨垂眼看她，一臉老慈母的表情。

    明明她今年滿打滿算也才32歲，卻因為性格沉靜，顯得有種老態(tài)從容感。做了長美甲的指尖敲敲桌面：“現(xiàn)在廚藝不是有很大提升嗎？看你吃得跟只小豬一樣?！?/br>
    宋梨因：“……”

    說來玫姨還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

    宋梨因父母工作忙，不常在一個地方。夫妻倆彼此都聚少離多，更何況還得加上一個需要照顧的孩子。

    所以從宋梨因記事起，她要么被放在奶奶家，要么被放在小姑家。

    小姑家待的少，經(jīng)常待的還是宋奶奶那。

    但宋奶奶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孫女，還有宋朝那個孫子。

    畢竟是大兒子的獨生子，就算再混吝，她這種重男輕女觀念扎進(jìn)骨髓里的，也對這孫子寶貝得厲害。

    老人家不缺錢，但節(jié)省慣了，有點好東西也不會留給孫女，偏心偏到太平洋那去。

    小姑娘在外面玩到太晚，或者在學(xué)校留堂了。一般回家就連剩飯都沒得吃，犯了點小錯還得被宋奶奶體罰關(guān)門外、抽手心。

    宋梨因人精，拿不到零花錢也不去鄰里蹭飯，就跑來沒人搭理的玫姨這。嘴上說著幫她打掃衛(wèi)生，其實就是想和她一塊做個飯吃。

    兩個形單影只的人，默契地像家人。

    日子糊弄糊弄，小孩就是在這么不親不疏的關(guān)系里長大的。

    “以前你才到我腰這，幫我洗個紋身工具要苦力錢，替我去買酒也要跑路費。從小就精！”玫姨下巴揚(yáng)了下，指指碗里，“還沒吃完。”

    宋梨因這會兒已經(jīng)停下筷子了。

    見她催自己吃，還得懶懶散散地哼一句：“你不是說我是豬嗎？我得吃少點?！?/br>
    “還少吃點？”玫姨佯裝生氣地拿勺子敲她手，碎碎念念，“將將一米七的人誒，還沒90斤，風(fēng)都能把你吹跑咯。”

    宋梨因悶著聲繼續(xù)吃：“怎么沒90斤了？88也是能四舍五入的?！?/br>
    入冬的傍晚，天黑得很快。

    烏烏的云間夾雜著一輪清涼澄澈的圓月，墻上的爬山虎和薔薇枝條都已經(jīng)蕭瑟枯黃。唯獨那幾棵大樟樹葉子還沒掉盡，風(fēng)一吹動，就發(fā)出嘩啦啦的響。

    吃過飯洗過碗，宋梨因背著書包繞進(jìn)自己家門口的巷口那時，才注意到外面停了輛眼熟的車。

    一進(jìn)屋，果然瞧見了樊苓和宋仁慶。夫妻倆忙得滿世界飛，難得同時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