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他們何止是失去了表情， 甚至快要失去了五官。

    周如曜用老了幾十歲的姿態(tài)滄桑又緩慢地合上了筆記本， “我讀完了，你們聽完了嗎？”

    李寒山靜靜地感受著血氣上涌血壓增高的眩暈感。

    而顧之行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我聽完了，但這一切真的有意義嗎？”

    “世界上，又有什么是有意義的？”

    周如曜道。

    李寒山不知道深呼吸了幾個回合，也終于讓自己的血壓回復(fù)到了正常人的狀態(tài)。

    他道：“明天， 明天再說?！?/br>
    李寒山話音落下，轉(zhuǎn)身離開，背影顯得無比的蒼涼和疲憊。

    顧之行與周如曜這一刻意識到， 這位究極理智如機器人的生物，在這一刻已經(jīng)用完了所有能量。

    “咔嚓——”

    門合上。

    顧之行彎腰撿起被扔掉的筆，一邊順勢坐在了附近的椅子上，“趕緊起來啊， 回家了。”

    “這空調(diào)加棉被搞得我怪舒服的?！敝苋珀咨炝藗€懶腰， 這才不太情愿地掀開被子下床， “阿行， 你有什么想法嗎？”

    顧之行聳肩，“只能說， 感覺很矛盾?！?/br>
    周如曜一邊穿鞋一邊道：“是啊， 程歡的故事里可沒這些情節(jié)， 只能說這些事發(fā)生在之后的時間點?，F(xiàn)在白芷重生回來， 也不知道會干什么?！?/br>
    “我說的矛盾不是這個?！鳖欀兄е?， 垂下黑眸， “白芷對程歡的感情不是很真摯嗎？”

    周如曜穿好了鞋，坐在床上伸手收拾書包，“嗯？所以呢？你覺得現(xiàn)在的白芷和程歡的關(guān)系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顧之行沒說話，面上也沒過多表情，“走吧?！?/br>
    周如曜也不多問，起身。

    兩人離開病房，剛準備離開醫(yī)務(wù)室，便見白芷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似乎在等人。

    白芷一轉(zhuǎn)頭便看見了他們，打了個招呼，“你們要走了？”

    周如曜點頭，“我沒什么大礙了，你呢？”

    白芷笑了下，“也沒什么?！?/br>
    顧之行兩人也不打算多說什么，轉(zhuǎn)身想離開，卻又被白芷叫住，“顧之行?！?/br>
    顧之行轉(zhuǎn)頭。

    白芷起身，將手機遞過去，微微昂頭，“我剛剛才意識到，你是不是想追程歡？但你得過我這關(guān)，留個聯(lián)系方式讓我考察一下你吧？”

    她說完，笑了下，黑眸里仍是高傲。

    顧之行挑眉，卻并不否認，接過她的手機輸入了電話號。

    白芷接過手機，也學(xué)著她挑眉，“微信號也是嗎？”

    顧之行“嗯”了聲，沒再理睬她，向周如曜使了個眼色一起離開了。

    兩人剛出教學(xué)樓，便看見白術(shù)一臉匆忙地跟他們擦肩過去，他甚至沒來得及打招呼只是點點頭便跑過去了。

    原來白芷在等白術(shù)。

    顧之行想。

    周如曜道：“阿行，我剛剛問你的問題，我有了答案?！?/br>
    顧之行看過去，“什么？”

    “有?！敝苋珀仔Σ[瞇地道：“她們之間的感情，可能比故事中的要更加復(fù)雜。”

    顧之行道：“怎么得出的結(jié)論？”

    “故事里，白芷難道不是一直輕輕松松的被動接受所謂的寵愛嗎？”周如曜頓了下，又笑了下，黑眸里閃爍著細碎的光芒，“但剛剛來看，顯然不是。她重生的故事線來看，李寒山應(yīng)該是在與程歡糾纏不清的話，她怎么推都應(yīng)該是推出來是李寒山對程歡有意思吧？怎么會牽連到你身上。這么一看，她大概率是故意用這套話術(shù)接近你罷了?！?/br>
    他的手握住背包帶，晃了晃書包，姿態(tài)愈發(fā)不正經(jīng)，“越在意，才越想讓自己顯得毫不費力?！?/br>
    顧之行的手機“嗡”了聲，震動了起來。

    周如曜立刻轉(zhuǎn)頭，湊了過來，“誰？”

    顧之行：“白芷。”

    “她怎么這么快就有動作了？”

    周如曜有些費解。

    “因為我在想她在意到什么程度才會想著來接近我，所以我發(fā)了條朋友圈?！?/br>
    顧之行將手機遞給他。

    周如曜瞅了眼。

    [行哥還是很行：有時候也在想，我身邊是不是應(yīng)該站著另一個人。【單人影子照片.jpg】]

    [芷疼藥回復(fù)：我有時候也會想，身邊有一個人陪我一起經(jīng)歷喜怒哀樂就好了【悲傷】]

    周如曜：“這他媽也太著急了?！?/br>
    顧之行：“我魚鉤還沒放就跳上來了?！?/br>
    周如曜：“把手機給我，我?guī)湍慊?，你一看就不知道怎么欲擒故縱俘獲女人心?！?/br>
    顧之行將手機遞過去。

    涼亭內(nèi)，花朵隨著微風(fēng)輕輕搖曳，幾片葉子悄然飄落。

    李寒山聽完了昨日他們的經(jīng)歷和猜測，他微微嘆了口氣，道：“我理解了你們說的，但這更說明了我們現(xiàn)在又陷入了被動?！?/br>
    他頓了下，又道：“我們本來刻意的減少交集應(yīng)該是可以讓程歡的故事有所改變的，而白芷的重生讓我們沒辦法再躲避了。我們選擇躲避，白芷也主動去孤立程歡同時接近你，這些串聯(lián)的故事讓前景非常不明確。”

    李寒山看向顧之行，又道：“但我們選擇調(diào)和，完成白芷的訴求的話，我沒記錯的話她的故事里透出來的訴求是：保持自己白家千金的身份。這樣對程歡很不公平，即便我們趨利避害不去管程歡只去幫助白芷，但這種重大的事件節(jié)點又可能推動程歡的故事發(fā)生我們無法預(yù)料的巨變?！?/br>
    顧之行聽了只覺得頭疼，“那難道我們就有這樣被掣肘嗎？”

    李寒山愣住。

    顧之行道：“你想出了什么辦法嗎？”

    “不是?！崩詈綋u頭說：“只是很震撼，你竟然會用掣肘這個詞語?！?/br>
    顧之行：“……”

    周如曜起身，“你什么意思？你瞧不起我們行哥？”

    顧之行拉住他的手，“算了算了，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

    周如曜十分囂張地指著李寒山，“算你運氣好，我給我們行哥個面子不跟你計較。”

    隨后，他罵罵咧咧地坐下了。

    李寒山：“……行，你們昨天怎么回復(fù)的？給我看一下，我很好奇她接下來會做些什么。”

    顧之行將手機遞過去。

    李寒山低頭看了眼。

    [行哥還是很行回復(fù)芷疼藥：丫頭，這么快回復(fù)我朋友圈啊，是想跟我聊天不？]

    李寒山：“……？？？？？”

    你他嗎哪里學(xué)的傻逼回復(fù)？？？

    周如曜十分驕傲，“怎么樣，我回復(fù)的是不是幽默又風(fēng)趣？”

    李寒山：“……”

    周如曜：“你為什么不回答我？”

    顧之行：“一個猜測，他可能被你幽默到了?！?/br>
    周如曜：“那確實，誰能比我還幽默，不過為什么她后續(xù)不回復(fù)了？”

    這能回復(fù)你才有鬼吧？

    李寒山一邊想著，一面只是保持微笑。

    他將手機還給顧之行，道：“接著我們剛才的聊，我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或許還是先理清楚白芷的訴求?！?/br>
    周如曜翻著筆記本說：“你剛剛不也提了，她的訴求大抵就是永遠當(dāng)她的白家千金，永遠鳩占鵲巢唄?！?/br>
    李寒山道：“我們證明過一件事，那就是并非作者給出什么荒謬的設(shè)定都會被這個世界認為是合理的，而是世界在合理化這些荒謬的設(shè)定。所以原著故事中她拙劣的女扮男裝沒人能拆穿在現(xiàn)實里成為了周遭人知道卻不在乎，甚至陪著她演?！?/br>
    顧之行與周如曜沉默著，沒說話。

    李寒山：“……你們聽懂了嗎？”

    兩人搖頭。

    李寒山扶額，他也猜到了，只得繼續(xù)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們所看到的故事并非像周如曜記載的東西一樣這么簡單明了，我們不能只看表面?！?/br>
    “我懂了，比如趙一一的故事是嗎？”顧之行點頭，繼續(xù)道：“從一開始她只是會變小，隨著跟我們接觸，才漸漸揭露她本身有系統(tǒng)，并且在被系統(tǒng)推著走的事實？”

    周如曜道：“所以我們看到的事實，是一半的事實?！?/br>
    李寒山：“可以這么說，但你們今天腦子靈光得過分?！?/br>
    顧之行道：“但是問題是，我們除了這個故事框架什么信息都不知道??？”

    “是的。”李寒山黑眸認真，“所以，現(xiàn)在你需要跟白芷保持聯(lián)系?！?/br>
    顧之行：“……？”

    周如曜瞪大眼，“啊這，□□啊？”

    李寒山道：“只是用合適的身份去——”

    顧之行手機的震動聲打斷了他的話。

    顧之行低頭看了眼，道：“白芷在朋友圈回復(fù)我了?！?/br>
    李寒山與周如曜立刻湊過去看，只看見到一句頗有些敷衍的話。

    [芷疼藥回復(fù)行哥還是很行：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