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則生理性地顫抖了一下，卻反而伸出手，徹底搭在冰涼的石碑上。

    “我來看您了?！彼χ⒁曋M在咫尺的相片，“您想我了嗎？”

    周圍安靜得如同死寂，只有穿過林間的風(fēng)聲回應(yīng)著他的言語。

    “最近發(fā)生了很多事，但大多都無關(guān)緊要，您也無需cao心。不過有件事還是要告知您的，我準(zhǔn)備離開北池定居津松了?！?/br>
    他輕笑一聲：“您記得三年前我來的那天嗎？那時我對您說，我很喜歡一個男生，希望有機(jī)會帶給您看看?！?/br>
    說著，程沐則仰首看向沈靳之。

    沈靳之會意地下蹲，牽起了程沐則的手。

    “我?guī)麃砹??！背蹄鍎t緊緊地握著沈靳之的手，繼續(xù)說，“這個誓言兌現(xiàn)得有些遲，但這都是我的問題，您千萬別怪他?！?/br>
    “我無法用一個確切的詞匯形容他，但在我眼里，沒有人能勝過他分毫。您臨終前曾說過找不到其他人來托付我，而現(xiàn)在……”程沐則舉起兩人交握的手，正對著墓碑，“我終于可以確切地告訴您，我找到了?！?/br>
    周圍的風(fēng)聲恍惚柔和起來，拂過皮膚時的切割感都淡化了很多。

    程沐則抿了抿嘴唇：“我也沒有放棄攝影，雖然還有一點缺憾沒能解決，但我會一直堅持下去。所以我的時間會很自由，可以常?；貋?。”

    他偏頭看了一眼沈靳之，與他一起默契地叫了一聲“媽”。

    陽光穿透云層的薄弱處，在黑白的照片上方涂抹上一層光彩。

    花束在碑前隨風(fēng)搖曳，依偎的影子漸漸從花束邊遠(yuǎn)離。

    程沐則抬起手，連同沈靳之的一起揣進(jìn)對方的衣兜里。

    他抬起指尖sao動沈靳之的手心，引起他的注意：“從我媽這里帶走了我，你可不能反悔了?！?/br>
    沈靳之不解地望過來：“我為什么要反悔？”

    程沐則假設(shè)著：“萬一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有人比我更好看、身材更好、性格更有趣，你發(fā)現(xiàn)他才是你遲來的真愛呢？”

    沈靳之伸出另一只空著的手點了點程沐則的眉心：“喜歡胡思亂想這點倒是和從前一模一樣?！?/br>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背蹄鍎t催促著他回答。

    沈靳之揚(yáng)起后頸，看向天上漂浮的云層，看向孤寂盤旋的飛鳥，最后落在了程沐則的身上。

    他緩緩地說著，說話時嘴邊冒出的白色哈氣也顯得無比柔和。

    “不會了，我再沒有把一個人默默藏在心里六年的勇氣了?！?/br>
    ·

    兩人回到津松時已經(jīng)很晚了。

    津松的溫度和北池差了不少，但也處在了嚴(yán)冬時節(jié)。濕冷的空氣順著冷風(fēng)打在外套上，緩慢地向內(nèi)侵入。

    等車的間隙，沈靳之脫下外套罩在程沐則身上，防止他生病。程沐則推拒了幾遍，卻依舊拗不過沈靳之。

    一上車，程沐則就忙請司機(jī)把空調(diào)開得高些。

    太久沒回來，家里的東西肯定都不能吃了，兩人決定就近吃點東西。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記憶味道”的面館。

    拉著行李箱剛推開門，溫暖的空調(diào)迎面拂來。

    老板頭也沒抬地直接回道：“打烊了，今天不做了，吃點別的去吧?！?/br>
    “老板?！?/br>
    老板停下了手里擦桌子的動作，他先是一愣，隨后甩開了手里的抹布：“沈老師？有一陣沒來了啊，快，快進(jìn)來?！?/br>
    他低頭瞄了眼沈靳之手腕上的厚厚的紗布：“這手上怎么了？”

    “沒事?！鄙蚪S意地回應(yīng)著，“不小心傷了，過段時間就好?！?/br>
    老板“哦”了一聲，向后看了眼拉著箱子的程沐則：“沈老師這是帶朋友來了？”

    程沐則與沈靳之的身形錯開半步，看向老板：“叔，好久不見了?！?/br>
    老板抓著圍裙的手頓了頓，左左右右地瞧著這兩個人，恍然大悟道：“哎呦，上次見就覺得你眼熟嘛，但你好像不認(rèn)識我的樣子，我就沒太敢認(rèn)。你們這是……又遇見了？”

    程沐則用余光瞄了一眼沈靳之，點頭笑道：“嗯，又遇見了?！?/br>
    “好啊，真好?！崩习逑残︻侀_地搓動著手指，“剛才從機(jī)場回來沒吃飯吧？快坐會兒，叔給你們做碗面，很快啊。”

    兩人相互對視，找地方落座。

    沈靳之選了一個靠近窗口的位置，一抬頭就能看見窗邊的梧桐樹。

    雖然店內(nèi)的裝潢變了，但大致還是能看出當(dāng)年的樣子。

    程沐則規(guī)整地放好行李箱，問沈靳之道：“我們以前也總坐在這個位置上吧？”

    沈靳之點點頭：“是你說喜歡梧桐樹的味道，只要這邊是空的，就會拉我過來坐?！?/br>
    程沐則偏頭看向窗外的枝葉：“那以前你每周一來這里吃飯的時候，也坐這里嗎？”

    對方忽然沒了回應(yīng)。

    程沐則移回視線，目光落在沈靳之停在筷籠旁的手上。

    “你知道這個事？”沈靳之緩緩抽出一次性筷子，“這么說，我們重逢那天，你是特意這里來這里看我的？”

    無意間將當(dāng)時的事漏了個底掉，程沐則尷尬地避開沈靳之的視線。

    “還以為是錯覺，原來你那天真的在盯著我??？”沈靳之伸出手，用筷子外的塑料紙皮輕掃過程沐則的手背，“好看嗎？”

    塑料紙輕微的細(xì)響伴隨著絲縷的癢感沿著手背上傳，像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抓著程沐則的心臟，令他上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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