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錚點點頭，像個忠心的男仆一樣伺候他。

    陸詞趴著，腰間蓋了一條毯子。

    湯錚想，陸詞要是不想說就不說了，其實也沒什么。

    這時，陸詞卻回憶著開口了。

    “我有沒有給你看過我小時候的照片？”

    湯錚怔了下，說：“沒有?！?/br>
    陸詞把臉貼在柔軟的枕頭上，興許是因為被湯錚填上了部分心靈的空虛，他現(xiàn)在心情很好，甚至敢說一說以前的事。

    他輕笑地說：“下回我給你看看，我小時候長得特別可愛。我所有親戚里，我這一輩的小孩子屬我最可愛了?！?/br>
    湯錚附和：“那肯定啊，我長這么大也就見過你最漂亮。”

    陸詞繼續(xù)說：

    “我初中學(xué)校管得不嚴，當時我頭發(fā)留得不短，不過也不算長，剛過耳朵的長度，有點像女孩子留的那種短發(fā)。”

    “那會兒我還沒怎么發(fā)育，看上去也是很清秀的那種。初中的校服男女都一樣嘛，長袖長褲，也看不出身材，我們學(xué)校的老師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我認成女孩子過，不過我在學(xué)校挺出名的，他們知道我是男的。”

    “可是其他學(xué)校的人不知道啊。”

    “然后我就被別的學(xué)校的男生攔在路上塞了情書，這真的很尷尬，最尷尬的是還被我們學(xué)校的人看見了?！?/br>
    湯錚：“被人說閑話啦？”

    “初中年紀的小孩好像都特別管不住嘴，最愛在背后亂說人了?！?/br>
    “差不多，其實我現(xiàn)在想想，覺得還好?！标懺~說，“當時是真的覺得無地自容?！?/br>
    “完了我們學(xué)校竟然也男生給我寫情書，平時也有人起哄?！?/br>
    湯錚感覺著，陸詞說這話的語氣也沒有特別煩惱。

    陸詞說：“雖然我把他們都拒絕了，一個都沒有接受吧，但是我偷偷跟你說，我心里還挺得意的。”

    “有一天，我想，說不定我比我們學(xué)校最漂亮的女生都要受男生歡迎。哈哈?！?/br>
    “然后我就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

    湯錚笑了。

    怎么說呢，是陸詞這個小自戀鬼能干出來的事，而且被人喜歡，要是不找惹麻煩的話，的確不算壞事。

    陸詞伏在那，此時溫馴的像是一只在休息的小羊羔。

    雪白的背上新痕填舊痕，像是白宣紙上桃花花瓣印過留下深淺粉色顏色。

    “當時我們學(xué)校中午會安排一節(jié)課的課外書閱讀時間，讓他們在學(xué)校圖書館自由閱讀書籍?！?/br>
    “我借了一本《牛虻》，這還是我同學(xué)推薦給我的。”

    “其中有那一段不清不楚的同性情節(jié)，可能直男直女看不出來，但我一下子就想歪了，而且越看越覺得不對勁?！?/br>
    陸詞說：“然后，我開始朦朦朧朧地懷疑起自己的性取向來?！?/br>
    “甚至懷疑起我本身的存在來?！?/br>
    湯錚問：“什么叫懷疑自己的本身的存在？”

    “嗯，怎么說好呢……”陸詞沉吟片刻，平靜地說，“就是，我會想，要是我喜歡男生的話，是不是其實我的靈魂是一個女孩？”

    湯錚似懂非懂地頷首。

    陸詞這人是有些文青情懷的，這點與大哥相似，所以他老是感覺陸詞一定跟大哥很合得來。

    再然后，認真在聽故事的湯錚意識到接下去暴風雨將要來臨了。

    陸詞試圖用很輕松的口吻說出來，但越是平靜，就越是有一種在強行忍耐的不自然之感。

    “于是，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我偷偷買了件裙子，趁父母不在家時穿這件裙子?！?/br>
    “是一件圓領(lǐng)的連衣裙，胸前有褶皺設(shè)計，我還沒發(fā)育以前身材很纖細，穿上這件裙子以后真的像個小女孩一樣，很漂亮?！?/br>
    “我倒也不是覺得自己就是個女的了，我是覺得我穿男裝穿女裝都很漂亮，就是自戀吧。”

    “現(xiàn)在想想真的好蠢啊?！?/br>
    “我都沒有能夠多穿幾次，第一次穿，就正好趕上我爸突然回家，他發(fā)現(xiàn)我穿著女裝，差點沒把我打死。”

    湯錚感覺喉嚨里像是塞了一把石子兒，問：“你沒鎖門嗎？”

    陸詞：“你當我傻啊？”

    “能鎖門我肯定會鎖啊，但我房間沒有門鎖。那時候我爸媽不讓裝鎖，為了方便管教我吧。后來倒是愿意了?！?/br>
    “唉，可惜了。那件裙子我特地挑的，花了五百塊買的呢。”

    “我爸讓我跪在地上，給我一把剪刀，要我當著他的面把裙子給剪了。我嚇得直哭，剪了一刀，別說，那裙子做工挺好的，邊線縫的很緊密，我沒剪得動。”

    “我爸就把裙子拿過去，親自把它剪成了碎片。還罵了我半天來說?！?/br>
    陸詞不想說具體的話語，只含糊地說：“挺難聽的。”

    “我媽回來以后，兩個人一起罵我。問我是在哪學(xué)的。那我也不是從哪學(xué)的啊，我就是自己覺醒的，可他們堅持認為或許是我結(jié)交了什么壞朋友，把我給帶壞了。不許我跟之前任何一個走得近的男性同學(xué)來往?！?/br>
    “對我來說無所謂啦，跟他們也沒太熟?！?/br>
    湯錚撫著他的后背。

    無比憐惜。

    俯身親吻。

    陸詞驚詫地問：“還來?。俊?/br>
    “再來你不怕進醫(yī)院啊？”

    好不容易醞釀了點浪漫的氛圍，一下子被打破了，湯錚也有些慍怒：“你把我當什么了？禽獸嗎？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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