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之后兩人分頭行動，雖然夸下?？冢疃嘣谛膬x的店鋪前停下時總會想起超乎尋常的品牌附加值，只能悻悻離開。

    一小時的時限很快過去，他最終選擇了一瓶和家中洗衣液差不多味道的香水，踩著點去到約定好的地方。

    公園里不知為什么聚集著許多人，云后的月光稍顯稀薄，根本無法照清沒有路燈的視野。祁冬青摸黑繞著噴泉走了一圈，始終沒發(fā)現(xiàn)鐘懷遠，期間還被來往的游客撞了幾次，險些摔倒在地。

    于是他安靜地立在噴泉背面等待。才停歇了沒多久的雪再次歸來，飄落在臉頰上被體溫融化。

    在鐘懷遠出來讀書的兩年里，他最擅長的事情便是等待，但擅長并不代表著喜歡。跨洋與時差讓每一次視頻電話都變得格外不易與珍貴，他經(jīng)常握著手機睡覺，為的是第一時間能接起對方打來的語音。

    祁冬青一直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胸口細碎綿密的持續(xù)鈍痛，相思病惱人的癥狀總是在每個夜晚偷襲他，也會在電話收線之后突然加劇。

    他是有情緒、有怨氣的，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也會畏懼距離帶來的未知。長期壓抑的脾氣在異國他鄉(xiāng)的街頭突然上涌，祁冬青有些艱難地喘了口氣，試圖把眼尾沁出的淚水壓回去。

    他沒有選擇抬起下巴，而是垂下腦袋，面前的雪地上驟然出現(xiàn)兩點水漬。皮鞋踩在雪上仿佛無聲，直到鞋尖出現(xiàn)在視野里，祁冬青才發(fā)覺自己的臉被一雙溫暖的手貼住。

    “就走開了一小會兒，我們冬青怎么又變小哭包了？”鐘懷遠被對方泛紅的眼尾勾亂了心神，“我好像一直在惹你哭?！?/br>
    祁冬青不知道該如何說起自己這一連串反應(yīng)，只能任由他用指腹擦凈眼底的濕意。

    “想你……”他小聲嘀咕。

    鐘懷遠沒聽清：“什么？”

    “我很想你?！逼疃嘈囊缓?，咬著唇說，“這兩年我太想你了，在工作上委屈了也不敢說，怕影響你寫paper。想要的時候也只能對著你的照片……而且還不上不下的，弄得很不舒服……”

    “我不喜歡這樣，真的很不喜歡！”

    情緒激動的時候，仗著這里沒人聽得懂普通話，一時上頭便什么都敢說了。發(fā)泄過后才發(fā)覺自己剛才說了很多輕浮的話，可眼下也沒心情矯正。

    面對可愛的直白，鐘懷遠忍不住搓搓那張氣鼓的包子臉，又伸手去捏他露在小熊圍巾外面的耳珠：“明明都忍不住了，為什么總是在視頻里騙我說沒關(guān)系？”

    “給你的！”祁冬青腆著臉把禮物猛推進他懷里，試圖把話題莽撞地揭過去，也不管轉(zhuǎn)折多么生硬。

    檸檬草本香被冷空氣冰鎮(zhèn)后激發(fā)出了更深層次的清爽，鐘懷遠低頭嗅了嗅紙袋，心領(lǐng)神會地笑道：“這確定不是你買給自己的？”末了，他又俯身輕語：“聞著和我身上相似的味道，就好像是我抱著你?！?/br>
    祁冬青全身散發(fā)著粉紅色的低氣壓，一點威懾力都沒有，羞極了也只能跺腳，揚起一片雪渣。

    他終于發(fā)現(xiàn)對方兩手空空，不滿地撅起嘴巴：“我的呢？”

    回答他的是鐘懷遠故作深意的沉默，祁冬青抬頭迎上灼熱的視線，對方眼神中的認真讓他忽然感覺到有一絲緊張。

    昏暗擁擠的公園廣場逐漸傳來驚喜的口哨聲，屬于路燈的暖黃一盞盞亮起，從遠處浪一般壓近，流動到他身后開出了火樹銀花。彩燈在鐘懷遠眼中如焰般盛大地綻放，祁冬青被那五光十色的夢幻吸引，情不自禁靠近了一些。

    浮動在黑暗里的光圈如煙般裊裊，鐘懷遠在曖昧的色彩間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絲絨包裝的方形物。

    祁冬青清楚地看到指環(huán)內(nèi)側(cè)的定制刻印是一片冬青葉與一座簡筆山，這不可能是剛才臨時買的。于是立刻伸出手阻止他繼續(xù)開盒子的動作，怔忡地低語：“你怎么可以不尊重游戲規(guī)則……”

    盒蓋被鐘懷遠不容抗拒地完全推開，碎鉆宛如星屑瀉落于象征著永恒的莫比烏斯環(huán)上。相愛之人命定般互相吸引，慢慢扭轉(zhuǎn)、纏繞，至死不渝。

    “不耍賴肯定騙不過你，你那么聰明，說不定還會搶在我前面?！辩姂堰h承認他是故意找借口支開冬青去店鋪里取對戒的，而且他知道今晚這個時間點公園里會有圣誕樹亮燈儀式，一切都剛剛好，“我有些話想趁著今晚說。”

    “嗯，我聽著?！逼疃嘤X得臉頰微熱，兩側(cè)紅暈如圣誕樹上掛著的漿果般爛熟。

    “轉(zhuǎn)專業(yè)到底是不是最優(yōu)解一直是我的心結(jié)，是你讓我與這段糾結(jié)的過去和解、找到了平衡情緒的答案——如果我已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不如去想這條路還有哪些值得選擇的方向。”

    遺憾如同仇恨一樣是能磋磨人心智、蒙蔽人雙眼的強烈情緒，幸好冬青牽著他走了出來。

    “在我轉(zhuǎn)變?nèi)松壍赖臅r候，你比我更堅定地相信著我能夠在這條路上走出成績。我很幸運在這條‘不歸路’的岔口遇到了你，被你吸引、喜歡你、愛上你。一切都發(fā)生得太順理成章，以至于我偶爾忘記了思考?！?/br>
    鐘懷遠的眼睛里逐漸飄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混合著自責(zé)、懊惱與心疼。

    “我一直沒有認真去想過，為什么你總是溫柔接納我所有的選擇？你的懂事成為了我忽略你感受的借口，仗著一定會得到你的支持，逐漸肆無忌憚——包括來英國讀書，我猶豫的出發(fā)點全都不曾基于你會反對這個假設(sh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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