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連枝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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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濟是嘉禾市最權威的綜合三甲醫(yī)院，醫(yī)療條件和水平極高，急診中心更是繁忙。

    光是今天，不算主動就診的患者，就看救護車拉來的，急診中心已經接到了一起集體食物中毒和幾例街頭互搏刀傷。但比起以往的集體重大外傷事故，今天這兩起也只能算是冷盤。

    鐘懷遠自己業(yè)務能力突出，帶領團隊也一向是奔著頂尖標準的，手下的護士們也個個能打。即便如此，他依然連軸轉了一天，但幸好早就習慣了這打仗一般的工作強度和節(jié)奏，也覺不出什么脫骨散架的。

    倒是新來的一批護理學生漸漸有些撐不太住，早就沒了剛來時的興奮感。仁濟是國醫(yī)大的教學醫(yī)院，允許在讀醫(yī)護專業(yè)的學生跟著臨床見習，出現重大事故的時候雖然不太指望得上，但依然能在后方發(fā)揮專業(yè)能力，起到部門的減負作用。

    鐘懷遠松了松筋骨，走到護士站簽了幾個名，幾個見習學生恰好路過，壓低著嗓子在說話。

    “今天真倒霉，22床那個酒精中毒的病人吐了我一身，感覺現在還有一陣味道！”

    “哎呀，讓你上班不要穿那么金貴的衣服，急診中心是什么地方，能舒服嗎，你當還在兒科呢？”

    “拜托趕緊換科室吧，以后畢業(yè)了我才不要待在這里，又苦又累，每次準備下班了就來突發(fā)狀況……”

    “你小聲點，等下被鐘護士長聽到就慘了，別忘了還等他批見習評價呢?！?/br>
    “唉，你說說，師兄長得那么張帥臉，要是個暖男就好了……”

    鐘懷遠背著身子，學生們根本就沒發(fā)現自己說的話一字不落全進了當事人的耳朵，小跑著進了值班室。

    “小鐘同志可得好好反思一下了?！辈恢朗裁磿r候出現的科主任拍了拍鐘懷遠的肩膀，笑著打趣，“你瞧瞧平時把新來的小姑娘嚇成什么樣了?！?/br>
    鐘懷遠蓋上筆套，將筆插回上衣口袋，順便整理了一下胸牌，語氣中藏了一絲無奈：“何主任說笑了，你知道我只是公事公辦而已。培訓的時候嚴格點，對他們、對我們急診都是有好處的?！?/br>
    “你也別怪他們抱怨，大家剛入行的時候不習慣，有怨言太正常了?！笨浦魅巫约旱暮⒆右膊畈欢啻?，說起來很有感觸，“我家丫頭去年上項目實習，去工地第一天沾了一身泥巴，晚上打視頻回來哭，第二天還不是照樣開開心心去了。”

    “咱們急診每天都有黑白無常守著病床邊，多點年輕人幫我們一起拔河，添點歡聲笑語，是件好事?！笨浦魅畏艘幌屡_面的就診記錄，確認過沒有問題也簽了字，一邊說，“要是每次新來的都和你一樣繃著臉，這二十多年急診干下來，我肯定受不住了?！?/br>
    本來急診已經夠“死”氣沉沉了，要是醫(yī)護個個都是這么扔石頭砸不出水花的悶葫蘆，氣氛只會更加壓抑。

    鐘懷遠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那我明天就申請調科室，不給這添亂了?！?/br>
    “別，你走了誰跟我一起撐住這地方?！笨浦魅螖堊∷募绨?，一副純純的忘年交版哥倆好，“急診科鳳凰傳奇可不能就這么散了?！?/br>
    不知道是哪個人傳出來的奇怪說法挑起了鐘懷遠的眉毛。他剛進急診的時候就一直跟著科主任旁邊，倆人在工作上意外合拍，他跟著主任學了不少東西。后來鐘懷遠考了主管護師，一次災區(qū)義務救治任務后，回來就升了護士長，兩根頂梁柱才算徹底撐住了整個急診中心。

    好巧不巧，這會兒有位在掛水的大哥外放視頻，BGM就是《自由飛翔》，鐘懷遠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你是玲花，還是我是？”

    科主任還是有點直男味道在身上的，他有些得意地說：“長得白白凈凈，你才像小姑娘。我可是大老爺們?！?/br>
    鐘懷遠看了眼他因為獻身工作早早禿頂的腦袋，認同般點了點頭：“嗯，MV里曾毅的造型確實是光頭?！?/br>
    科主任這才反應過來：“你小子現在還會開我玩笑了？”

    “我先下班了，主任——”

    鐘懷遠今天也不是晚班，他在更衣室換回自己的常服，又到護士站交代了些注意事項，才算安心。

    走出急救中心，在大紅的燈牌下他抬腕看了看表。時間不上不下，這會兒晚高峰外頭還堵車，于是他調轉鞋頭往醫(yī)院食堂走，打算晚飯湊合一下。

    工作餐來去都是那幾樣，鐘懷遠挑了幾個家常菜，端著不銹鋼盤挨著窗邊坐下了。食堂電視里播著地方臺的晚間新聞，來來去去都是些家長里短，鐘懷遠沒仔細看。

    沒過多久，餐廳的人突然有些躁動，伴隨著幾聲畢恭畢敬的招呼，走進來一個人。

    “鐘科長?！?/br>
    “鐘科長……”

    鐘懷遠夾菜的筷子頓了一下，不受控制地觸到了不銹鋼的餐盤，發(fā)出了清脆的響，很快就淹沒在熱烈的攀談聲中。

    他不用抬頭就知道來人是誰。有些人平日里避之不及，就算不巧真的碰到了，自己也習慣諸多退讓。趁著那人還被圍著，鐘懷遠吃飯的速度rou眼可見地快了起來，就在他硬塞進最后一口飯打算起身離開的時候，突然一只手摁住了他的餐盤。

    “走那么急干什么?！笔煜さ穆龡l斯理，藏著明目張膽的倨傲。

    那人不知什么時候脫了身，這會兒半個身子擋住了鐘懷遠的去路，仔細看過去，甚至比鐘懷遠還略高一些。一個休閑服透著nongnong學生氣，一個西裝白褂撐出了氣場，站在一起竟然很是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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