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賀學(xué)長的本意只是給和春堂的招牌背書，但他無意中牽起的線，祁冬青不想浪費。

    祁冬青見不到人，只能從鐘懷遠口中聽轉(zhuǎn)述：“外公他平時是個怎么樣的痛法？”

    鐘懷遠學(xué)生時期的用功刻苦是國醫(yī)大里出了名的，不僅本專業(yè)學(xué)得好，其他專業(yè)的課有空都會去旁聽。他曾經(jīng)說過做醫(yī)護最重要的是通曉醫(yī)學(xué)的方方面面，只有知識和技能永遠不會背叛需要救治的患者。

    即便知道鐘懷遠厲害，當(dāng)祁冬青聽到他條理清晰、還帶著自己看法的病理闡述后還是小小震驚了一下。

    他說完，甚至還將手機遞過來給自己看了幾張照片。第一張是之吃過的西藥，第二張是外公剛拍過來的，大張著嘴，將舌置于鏡頭前。

    不僅是過往藥物，為了方便自己舌診，連這都想到了。祁冬青看向鐘懷遠的眼神里不自覺又帶上了濕乎乎的崇拜。

    “老人家覺得這種病不打緊又不放在心上，吃藥也是因為我視頻里問起來，才應(yīng)付我吃點。”鐘懷遠說到外公的時候眼神不自覺柔和了許多，可站在父親鐘教授身邊時，祁冬青從來沒有在他臉上見過除了木然以外的第二種表情。

    “摸不到脈象始終不太好，可以先試試藥酒外敷?！逼疃嗯Σ蝗ハ肴思业募覄?wù)事，認真寫起藥方，“外公是住我們城里嗎？”

    鐘懷遠搖頭，說是在外省鄉(xiāng)下，但具體的地方卻沒有提。

    “那學(xué)長怎么打算？”祁冬青將寫完的藥方扯下來遞給鐘懷遠，“是直接把方子給老人家，還是在我們這里配好寄回去？”

    看到鐘懷遠思考的表情，祁冬青趁熱打鐵：“藥材好藥效自然好些，學(xué)長信得過和春堂的話，就讓我們代勞吧。”

    親手寫方、幫泡藥酒，都是他為了以后還能繼續(xù)和鐘懷遠聯(lián)系的私心罷了。

    “我不是說老家的藥不靠譜，但在這里你親眼能看到總歸還是放心些?！逼疃嗯滤`會，于是趕緊解釋，“況且聽你說，以外公的脾氣，收了方子也未必真的去找藥房。不如直接把現(xiàn)成的寄回去，老人家因為你的孝心總歸還是會用的?！?/br>
    鐘懷遠似是被說動了，點頭說好：“那就麻煩祁大夫了?！?/br>
    祁冬青連連擺手說不麻煩，又囑咐一些注意事項。在鐘懷遠起身告別的時候，祁冬青將人親自送了出去，又跟著去到藥房，叮囑里頭的人泡藥酒不要怠慢。

    祁冬青實在想不出什么額外的理由留住鐘懷遠了，在前廳，鐘懷遠說完謝謝準備離開。他背著光，祁冬青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輪廓邊界毛絨絨的光線質(zhì)感像針一樣扎過自己的心口。

    祁冬青像中了魔一樣突然叫了他的全名：“鐘懷遠?！?/br>
    一直以來，暗戀這件事他從不覺得委屈，這份感情與鐘懷遠無關(guān)，他從中受到的好，遠比別人看來的苦要多很多。鐘懷遠是那顆打破他靜水一般生活的命定卵石，是半途成為護士的鐘懷遠讓他分清家業(yè)和熱愛的界限，重新理解并審視自己對中醫(yī)的堅守。

    喜歡鐘懷遠的心情這些年來從未淡去，盡管不是經(jīng)常會想起，可每一次聽到他的消息，就會加重一些。他們都有各自的生活，祁冬青守著這棵不會生根發(fā)芽的種子，也沒期待成蔭開花。他從未被拿起，因而沒有放下這種說法。

    他本該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在遠處安靜地消化鐘懷遠的擦身而過，但這一次祁冬青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不勇敢一些，就會永遠失去進入鐘懷遠世界的機會。

    鐘懷遠是孤獨的，他從大學(xué)就這么覺得了。此刻的祁冬青只有這一個想法：成為什么角色都好，他想擁有一個能給予關(guān)心也不顯唐突的位置。

    “這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逼疃嗟椭^將自己的二維碼懟出去，不敢去看鐘懷遠此刻的表情，“方便的話，學(xué)長可以隔一段時間就和我說說這藥酒療效如何，外公的風(fēng)濕痛我想繼續(xù)跟進。”

    祁冬青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現(xiàn)在這樣的行為和大學(xué)時期冒失沖上去和鐘懷遠搭訕的人有什么區(qū)別。

    他知道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們，他從沒想過利用公共場合施加壓力，可眼下這行為在祁冬青眼里已經(jīng)算得上道德綁架。他應(yīng)該在診室里就邁出這一步，祁冬青后悔又尷尬，舉著手機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心中一下又有了退怯：

    “不方便的話……”

    視野里鐘懷遠的鞋頭向他靠近了些，繼而有根好看的食指輕輕觸在他的手機上，逐漸變暗的屏幕重新亮了起來，像漫長極夜后終于迎來的久違日出。

    “方便?！辩姂堰h說，“以后就麻煩祁大夫了?！?/br>
    叮的一聲，手機提示音適時響起——

    “TJan請求添加您為好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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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青：入肝腎，補肝強筋，補腎健骨

    【1】出自宋朝洪咨夔的《夏至過東市二絕》

    鐘懷遠的昵稱有意義，看到后文會知道～

    第3章 澤蘭

    “您已添加TJan為好友，現(xiàn)在開始聊天吧。”

    每當(dāng)屏幕就快暗下去的時候祁冬青又用拇指輕戳一下，皮膚似乎還能感覺到方才鐘懷遠短暫接觸留下的體溫。

    當(dāng)年在圖書館，鐘懷遠總是坐在二樓中間靠窗的位置，藏在半人高資料后面的肩頸線流暢而健美，隨著寫字或者翻書的動作在空氣里留下惹人遐思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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