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側(cè)頭，陸周瑜便察覺夏炎的動作，問道：“無聊嗎？”不待夏炎回答，他又說：“后座有今天定下的方案，無聊的話可以看看。”

    檔案袋拿在手里，夏炎問：“這是機密吧，我能看嗎？”

    “你不是助理嗎，”陸周瑜扶著方向盤目視前方，口氣隨意道：“看吧，歡迎提意見。”

    盯著他側(cè)臉看了會兒，夏炎才低下頭，將文件平鋪在膝蓋上，一頁一頁安靜地看起來。

    等全部看完，車已經(jīng)駛下高速，通往碼頭的公路年久失修，路面上盡是大小不一的坑，但陸周瑜開得很穩(wěn)，不斷有馱著大竹簍的摩托車搖搖晃晃超過他們，好一陣才抵達停車場。

    碼頭邊熱鬧非凡，剛才那些摩托車停在路兩邊，解下后座的竹簍，將一尾尾小臂長的海魚取出來，鋪在灰土色的編織袋上供人挑選。

    魚鱗在陽光下閃白閃白的，好像來自海洋的氣息還未吐盡。

    穿過長長的碼頭集市，售票處前有只白色喇叭，不斷播報著開船時間。

    “還有半小時！還有半小時！”

    “今天最后一班！最后一班！”

    夏炎走過去想掃碼訂票，卻被告知只收現(xiàn)金，陸周瑜從他身后遞過去一張紙幣，說：“兩張票?！?/br>
    售票員上下看了眼他的西裝，問：“上艙？”

    “嗯?！?/br>
    遞過兩張船票后，又問他們：“第一次來？”

    夏炎說“是”，售票員好心道：“記得吃暈船藥，第一次坐船都會暈的，不好受。”她隨手指指碼頭一側(cè)，有間不起眼的鐵皮房。

    臨近正午，陽光毒辣，陸周瑜下車時外套就搭在手肘，此刻又解開襯衫領(lǐng)口的一粒紐扣，夏炎看了看他，說：“我去買暈車藥，你先上船吧?！?/br>
    走近才看到鐵皮房的墻上，歪歪斜斜用油漆寫著“藥店”二字，卷簾門落到一半，看不清室內(nèi)。夏炎不確定地叩門，沒人應(yīng)，又叩兩下后矮身進去。

    柜臺后面支著張?zhí)梢危腥颂稍谏厦?，臉上蓋著一本故事會，聽到卷簾門的聲音，故事會下傳來一聲“誰啊”。

    “你好，買藥?！毕难渍f，不禁打量起店里的裝潢。狹小、簡陋，柜臺里的藥也歪歪斜斜地堆在一起，不很正規(guī)的樣子。

    店員從躺椅上起身，是位看起來尚年輕的女性，踢踏著拖鞋走過來，打著哈欠問：“買什么藥？”

    “暈船藥?！?/br>
    “要藥還是貼？”

    “哪種效果好？”

    “看體質(zhì)，”店員說，彎腰從柜臺抽出兩只盒子，看了眼夏炎，問：“第一次坐船？”

    “嗯。”

    “那吃藥吧，見效快?！彼哑渲幸缓型七^來，“八塊?！?/br>
    “只有這一種嗎？”夏炎問。

    “還有二十的，”店員的粉色指甲在盒子上敲了敲，“效果都一樣。”

    “要二十的吧，謝謝?！毕难滋统鍪謾C，掃了眼玻璃柜臺，沒看到收款碼，問道：“能手機付款嗎？”

    “你在這等會兒，”她轉(zhuǎn)身推開墻上的一扇小門，“我去拿藥?！?/br>
    夏炎拿起柜臺上的藥盒，看上面的藥效與不良反應(yīng)，說是登船前三十分鐘吃為宜。正準備放下時，目光掃到柜臺里花花綠綠的一片。

    湊近看，原來是各種計生用品，盒子上夸張的字眼如同熱浪，逼近他的雙眼、眉睫、臉頰、心鼓。

    夏炎不禁吞咽了一下，覺得咽喉焦渴。

    店員的腳步聲走近，將一盒包裝更精致的藥和二維碼一齊推過來，笑了笑問：“還要其他的嗎？”

    夏炎掃了碼，正準備付錢，忽然又想起什么，手指點在柜臺上，“有沒有……”

    沒等他說完，店員動作迅速地從柜臺里抽出一只銀白色的盒子，清脆地擲在柜臺上。

    超薄、空氣感、0.01，是盒避孕套。

    “這種是最好的。”她面不改色。

    “……不是要這個?！毕难渍f。

    “帥哥，”店員撩撩頭發(fā)，十分認真地對他說：“別讓女朋友吃避孕藥，對身體不好?！?/br>
    第40章 臺風

    在船上翻涌的半小時里，夏炎仿佛度過了坎坷的一生。

    他八九歲就敢獨自坐近四十小時的綠皮車，到大西北看望父母，十八歲拿到駕照后更是常常出游。穿越過壯美的318國道，也橫渡過陡峻的掛壁公路，最驚險的是有一年到張家界取景，四人同租一輛越野，需通過有“通天大道”之稱的天門山盤山公路。

    整條公路共九十九道彎，彎彎緊連，層層迭起，那天剛下過小雨，狹窄的路面外是濛濛深淵，每道一百八十度的轉(zhuǎn)彎，夏炎的胃都會緊縮一下，最終開出來時，興奮遠大過緊張。

    肆意活過二十多年，卻第一次因暈船吐到如此驚天動地。

    再一次躬身扶墻從衛(wèi)生間出來時，夏炎唯一慶幸的是在車上沒吃太多東西，不至于吐得太狼狽。

    眼前出現(xiàn)一瓶水，接過喝下幾口后，他被攙扶著肩膀，坐回甲板上的座位，陸周瑜替他拍背順氣，說：“馬上就靠岸了?！?/br>
    嗓子像被砂紙摩擦過，吐不出字，夏炎只能虛弱地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隔壁座是位常乘船往來的島上居民，叫張姐，不斷給他遞濕紙巾和橘子，還教他和船同頻率晃動的小竅門，但通通不見效，見夏炎吐到蒼白的臉，張姐不禁嘆道：“第一次見有人暈船暈成這樣的，吃了藥也不管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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