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盒健康的，水果味的煙，仍然苦得令人難以接受。

    中午飄落一場陣雨，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停了，太陽一曬，空氣潮潤潤的，夏炎把車窗降下來吹風(fēng)。

    正值周一上班時間，道路暢通，甚至沒遇到一個紅燈。

    他開得盡興，嘴里不自覺地哼起在出租車上聽到的歌，記不住詞，只能含糊地和著調(diào)子。

    停到酒店門口時，陸周瑜正好從旋轉(zhuǎn)門里出來，不像昨天穿的那么正式。

    寬大的深灰色亞麻襯衫，肩膀處被他撐的平直，領(lǐng)口散著，袖口挽到手肘，下面是黑色牛仔褲和運動板鞋。

    見夏炎降下車窗，便舉高手里的文件袋晃了晃，大步跨過來，襯衫下擺隨風(fēng)蕩著，像魚甩尾巴。

    應(yīng)該問一問他視頻里的金魚品種，夏炎想，看見他輕快的腳步，又想他大概已經(jīng)睡飽了吧。

    再回神的時候人已經(jīng)走到車旁，俯下-身子，從副駕駛的車窗平視進來，“下午好?！?/br>
    “你睡過了？”夏炎問，頗為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下午容易犯困，影響工作效率。”

    “睡過了，放心?！?/br>
    “那上來吧?！?/br>
    手掌撐在窗框上，陸周瑜看著他問：“我坐哪兒？”

    夏炎的食指敲了敲方向盤，“想坐哪兒坐哪兒。”

    陸周瑜拉開車門，矮身坐進副駕駛，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麻煩夏老師還專程來接我。”

    又聽到老師的稱謂，夏炎沒說什么，偏過頭隔著中控臺和他對視。

    隔了幾秒，重新發(fā)動車子，順手打開冷氣，一邊調(diào)頭一邊說：“客氣了?！?/br>
    第5章 正軌

    氣氛又沉寂下來。

    往常夏炎和藝術(shù)家會面，都會先聊一聊近況，拉近距離，再深入聊作品時雙方都自如許多。

    等紅燈的間隙，他偏過頭看張陸周瑜，對方正低頭回微信，從上車開始就沒停下，視線不小心掃過，白色氣泡里密密麻麻占領(lǐng)大半界面，綠色氣泡則短短一條。

    夏炎收回目光，側(cè)過身探出胳膊，從后座的車載冰箱里掏出兩罐可樂。

    “喝水嗎。”

    他伸手遞過去，手失準(zhǔn)頭，不小心撞到陸周瑜的胳膊，易拉罐上的水珠沾到衣服上。那一塊亞麻布料迅速被濡濕，水漬蔓延，黏在皮膚上。

    “不好意思?！毕难紫乱庾R地撤回胳膊，把可樂拿遠(yuǎn)，易拉罐頂部卻被另一只手握住。

    陸周瑜說：“謝謝?！?/br>
    “不過只有可樂?！?/br>
    “沒事兒，”陸周瑜笑了一下，“可以給我了嗎？”

    夏炎回神般迅速收回手，把手心里的水汽擦在T恤下擺。

    紅燈結(jié)束，他來不及喝自己那罐，隨手放進儲物格，又重新發(fā)動車子。

    快開到目的地時，陸周瑜抬起胳膊，拇指和中指提著可樂罐口，空出來的食指往右前方點了點：“蜃樓美術(shù)館在那兒嗎？”

    他指的地方高樓林立，重重疊疊，各色玻璃反著光。夏炎讀懂他的意思，高樓后面是海，美術(shù)館建在海岸。

    “不在北岸，在南岸，紅樹林那兒?！?/br>
    他慢慢踩剎車，尋摸著空位停，余光瞥見陸周瑜收回手，指尖把易拉罐上正在下落的小水珠相連，聚成剔透的一顆，顫顫巍巍立在指腹，舉到眼前看。

    場景和記憶中一些細(xì)碎片段逐漸重合。

    那是在一座很平的山上，他和陸周瑜并排坐在一起寫生，因為整座山都十分寡淡，夏炎的畫板上全是灰撲撲的顏色，他分神去看陸周瑜的畫。

    夏炎有些記不清他畫的是山還是樹，又或者是山間那條河，只記得當(dāng)時自己心中涌上來的，天壤之別的感慨。

    不過他倒是記得那時候，陸周瑜伸長胳膊，從身旁一株低矮的灌木植物的葉片上，輕輕用指腹接下一滴朝露，抹在畫上，暈染開一小塊紅顏料。

    夏炎心里猛地一悸，腳下動作也跟著失控，幸好車速不快，剎得并不算急，人和車都安穩(wěn)，水珠在指尖晃蕩了兩下。

    “別著急，”陸周瑜以為他錯過空車位，好笑地指了指前面，“那兒還有?！?/br>
    說完，拇指毫不留情地和食指一碾，那顆珠子碎在指尖了。

    “我就要停這個。”夏炎重新發(fā)動車子，一鼓作氣倒進并不寬敞的位子里。

    下車時，陸周瑜捧場地說：“夏老師好車技?！?/br>
    夏炎皺了一下眉頭，想說別叫老師了，話到嘴邊，突然想到昨天見面，是自己先喊他陸老師的。

    話題生硬地中斷，他頓了頓，轉(zhuǎn)而問起視頻中的金魚品種，說自己想再養(yǎng)一條足夠好看的。

    “布里斯托爾金魚，”陸周瑜說：“其實最早是由中國的草金選育出來的，現(xiàn)在只在英國部分港口生產(chǎn)?！?/br>
    他補充道：“不太好買到?！?/br>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咖啡店外的白石子路，腳下咯吱咯吱地響。

    夏炎走在前面，率先推開咖啡店的門，冷氣迎面撲來，使得呼吸通暢不少。

    他側(cè)過身，讓陸周瑜先進去，略帶遺憾地說：“那算了，我再買條龍睛養(yǎng)吧?！?/br>
    半個月沒來而已，這間小咖啡店也時興起用手機點單，桌角貼著一枚二維碼，掃過之后還要注冊登錄。

    一系列程序繁雜瑣碎，填手機號時不小心輸錯一位，驗證碼不知道發(fā)到哪里去了，還要再等六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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