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高考

    陶秩之后真的沒有再提過關(guān)于嚴述談戀愛的相關(guān)話題，他開始自覺地和嚴述拉開了距離，可能是余彥倫和陶秩說了什么，每次嚴述習(xí)慣性做出一些親昵的動作時，陶秩都會板著一張小臉一本正經(jīng)地說：“哥哥說這不可以?！?/br>
    陶秩還不叫他哥哥了，張著嘴巴就“嚴述”“嚴述”地叫。

    明明是嚴述自己要把人推開的，但真的推開了，最舍不得的那個人還是他自己，嚴述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心態(tài)挺可笑的。

    嚴述最近老是會想起陶秩小時候，第一次看見陶秩，他就覺得陶秩像只流浪的瘦弱野貓，因為瘦小，所以格外膽小怕人，總是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在角落獨自玩耍。

    但陶秩又是意外地黏人，喜歡抱著毛絨玩具躺在他腿上翻著肚皮睡覺，也喜歡在耳邊黏糊糊地喊人“哥哥”，嚴述抱著他的時候，就像抱住一只瘦骨嶙峋卻皮毛柔軟的幼貓。

    很少有人能拒絕陶秩，他溫熱而柔軟，清澈干凈的棕綠色眼眸如碧水潭，時時蓄滿濕潤的水汽，如果他的眼眸真的是山林深處某處湖泊，嚴述必定希望能為這片美麗的湖泊命名。

    夏季來得兇猛，氣溫連日攀升，不開空調(diào)的教室和枯燥的課堂讓人心情焦躁，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數(shù)字越來越小，嚴述上課走神多了，班主任都忍不住把嚴述叫到了辦公室。

    嚴述很少因為這類事情被叫到辦公室過，面對老師的質(zhì)問和叮囑，嚴述只是沉默地抿著嘴唇，偶爾發(fā)出幾個簡單的單音節(jié)語氣詞，腦子里卻還在延續(xù)著課上走神時想的問題：他應(yīng)該如何為那片獨特的湖泊命名。

    高考在即，余彥倫從上學(xué)期寒假開始的短暫戀情也結(jié)束了，對方女生先提出了分手，余彥倫在路上就嚎得像只山里放出來的猿猴，陶秩不想丟人，捂著自己的耳朵沖余彥倫喊：“你太沒出息啦！”

    余嚴倫傷心地勾住陶秩的脖子，把全身的重量放在陶秩的身上，他一米八多的大高個給陶秩壓得夠嗆，陶秩做出了個吐舌快咽氣的動作，嫌棄地說：“哥哥，你丟不丟人呀?！?/br>
    “你不懂，我這么喜歡她，平時也對她那么好，她為什么要和我分手呢？”余彥倫傷心欲絕，眼睛一斜看到身邊的嚴述，高個的男生難免會駝點背，嚴述卻不一樣，脊梁總是挺得筆直，周身的氣質(zhì)疏離卻不顯得傲慢，他耳邊別了個藍牙耳機，里面可能在播放英語單詞，全程都對余彥倫失戀的痛苦無動于衷。

    余彥倫驀然悲上心頭，他不僅分了手，兩個兄弟也不安慰他，真是孤家寡人一個。

    “你起來，”嚴述抓住余彥倫的后領(lǐng)，把人提起來，“陶秩被你壓夠嗆?！?/br>
    余彥倫嗷了一聲，反撲到嚴述身上，掛在嚴述的背后口無遮攔地說：“你這個臭小子，一整天沒有多少表情，古板死了，人家還叫你校草，我看他們是眼睛瞎了。”

    “喜歡你的人都能連成一個排了，也不見你談戀愛，真是浪費這張臉。”

    陶秩從余彥倫說“喜歡你的人能連成一個排”的時候開始機敏地移動目光看向嚴述，余彥倫說完了他還在盯著看，看嚴述平直的嘴角，筆挺的鼻子和深邃的眉眼。

    陶秩沒有多大的反應(yīng)，嚴述倒是先慌張了，一把推開余彥倫微惱地說：“不要說胡話?！?/br>
    陶秩拽緊自己的書包，靠在了余彥倫的手臂上，余彥倫順勢手彎過陶秩的脖子，摸了摸陶秩的下巴，低頭說：“咋啦，突然黏我身上了?！?/br>
    陶秩拿下巴蹭了蹭余彥倫的手心，心不在焉地說：“安慰安慰你呀。”

    余彥倫跟個多年辛苦拉扯大娃的老父親一樣眉開眼笑，捧著陶秩的腦袋就在陶秩左右臉兩邊大聲地親了兩口，“還是我陶陶大寶貝好，疼哥哥?！?/br>
    陶秩嫌棄地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臉，一巴掌呼余彥倫的嘴巴上，“你給我快考完走吧，一天天可煩人了?！?/br>
    兩兄弟嘻嘻哈哈在一邊鬧，鬧著鬧著，陶秩被余彥倫逗得臉紅脖子粗，捏著拳頭一路攆著余彥倫跑，嚴述就被兩人落在了后面，他有點遲疑地跑了幾步，發(fā)現(xiàn)前面吵得厲害的兩兄弟都沒有注意到他，嚴述才緩慢地停下了腳步，有點不適從地摸了摸自己耳邊的藍牙耳機。

    單調(diào)的機械男音還在重復(fù)報著單詞，字母像零散的小針尖，一點一點刺痛嚴述的耳膜。

    從嚴述的身體里慢慢生出了一股無力感，如陰暗沼澤底部浮起的濕漉木頭，腐敗的氣味揮之不去，漸沒了他的手腳。

    作為從小到大各方各面都是優(yōu)秀的嚴述，他很少會有這種感覺，他具有上位領(lǐng)導(dǎo)者所有的一切特質(zhì)，澎湃的精力和果敢的決策，他不會因為高峰的陡峭高峻而退縮，卻沒想到自己會在從不設(shè)想的領(lǐng)域里受挫。

    留給嚴述和余彥倫來想這些復(fù)雜的情感問題時間不多，高考的迫近讓每一個高考生都心里暗自攥著一把汗，他們無暇再去想除了學(xué)習(xí)之外的事情，很多東西就這樣稀里糊涂地做了了結(jié)。

    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還正在青春的他們有太多事情不清不楚地拖延著，十幾歲的年紀似乎有大把的時間，卻不知道多少人在此分道揚鑣，往后他們要花上數(shù)十年甚至一輩子的時間，都無法遇到自己相見的故人。

    哪怕在時間的沉淀下，當初還沒能給出答案的問題，他們已經(jīng)有了最佳的答案，但有資格審判這個答案的人已經(jīng) 早散在時間的角落里蒙了灰，自己卻不敢吹散那層灰塵，因為掩飾下的璀璨光芒才是最讓人難以釋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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