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謝了哥！”

    目送隊友步伐輕快地走出教室，看起來絲毫沒有苦于戀愛煩惱的痕跡，孟麒就長嘆一口氣，回過頭咬牙切齒地嘀咕：“我真是魔怔了當(dāng)初才會選他當(dāng)隊友，不會編程不會論文，基本的統(tǒng)計方法都看不懂，還——還有臉忙著哄女朋友？！”

    以往這時候秦殊總是充當(dāng)滅火器，說兩句有的沒的讓他熄火，然而今天滅火器反常地沒說話，教室里就只剩下細碎的鍵盤敲擊聲。

    孟麒一怔，無端從異樣的安靜里嘗出幾分不安來，轉(zhuǎn)過頭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秦殊，你有聽見我說話嗎？”

    “嗯，初步的調(diào)查方案我寫得差不多了，列了一些簡短的關(guān)鍵詞和框架，等會兒發(fā)給你?！鼻厥馄届o地答非所問，打完手上的段話才想起抬頭看他一眼，“你剛才說什么？”

    “不，沒什么……”孟麒清清嗓子，很“識趣”地哪壺不開提哪壺，“誒，今天小林沒來找你嗎？”

    秦殊看了一眼手機的位置，伸手將屏幕反扣到桌面上，淡淡回答：“他有事，晚些再過來——想回就先回去吧，我寫完再走?！?/br>
    孟麒“哦”了一聲，本著不當(dāng)電燈泡的原則低頭收拾東西，又忍不住有一眼沒一眼地打量他，心想秦殊今天看起來似乎有些反常。

    剛才例會上就沒怎么說話，討論比賽的時候另一個隊友擺明了要偷懶混分，有事沒事拿社團和女朋友開脫，聽得他都有些上火，忍不住嗆了兩句，秦殊卻還是一副與世無爭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甚至趁他們互相陰陽怪氣的時候擬了兩頁項目書，已經(jīng)躺平接受事實了似的——乍一看似乎也正常，畢竟他這個老室友兼老搭檔本來就是個挺溫和的性子，幾乎不會跟人起沖突，但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走到門口時他看了一眼秦殊，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如果放在平時，對方應(yīng)該有很多辦法不知不覺地讓人聽話，說服混子隊友乖乖參與進來，或者溫和地把人請出去，轉(zhuǎn)頭告訴他兩個人這個項目兩個人也能完成，不用勞煩“第三者”……至少不是放任米蟲躺在隊伍里，仿佛已經(jīng)無所謂了。

    于是他抱著書包沉默片刻，還是轉(zhuǎn)過身：“秦哥，你昨晚都沒怎么睡吧？他自己說的合作，該是他的活就讓他自己干好了，大不了沒干完不寫他名字，你別跟自己過不去啊?！?/br>
    秦殊看著文檔左下角將將過萬的字數(shù)，內(nèi)心無甚波瀾，想這些東西只是寫一寫，沒多少技術(shù)含量也遠不到跟人爭是非的地步——對他來說偽造那些正常人該有的情緒已經(jīng)很費心力，就懶得再為此給自己增加負擔(dān)。

    語氣卻還是溫和，像反過來寬慰對方：“嗯，我心里有數(shù)，后期總會有他不得不做的工作，放心吧?！?/br>
    孟麒看著他眼里的笑意，不由得松了口氣，心想秦殊還是那個秦殊，不是什么老好人。

    “行，那我先回去了……咳咳，某些人記得回來啊，別有了媳婦兒忘了家?！?/br>
    很奇怪的邏輯——秦殊沒去追究，安靜地目送他關(guān)門離開，眼底的情緒終于一點一點沉下來，墜入無波無瀾的寂寥里，像過速運轉(zhuǎn)的機器終于停止工作。

    十幾分鐘前的某一刻，他確實動過夜不歸宿的念頭，只是個中原因稱不上甜蜜，反倒有些酸——一個平時聯(lián)系不多的同學(xué)突然發(fā)消息給他，一張偷拍的照片后跟著幾句話，煽風(fēng)點火似的起哄。

    “秦哥，月黑風(fēng)高，小心老婆被人拐跑哦?！?/br>
    照片里林蕪的背影他再熟悉不過，身邊的另一個女生看起來卻陌生，兩個人并排走向某個并不通往這里的方向，女生還拉著林蕪的衣角——林蕪則略微低下身，手放在她肩膀上，似乎在安慰對方。

    -

    將女生送到寢室后林蕪不得不踩著死線去趕門禁，想了一路該以什么方式跟他哥坦白從寬，在宿舍樓門口看見秦殊時卻還是嚇了一跳，短暫晃過了說個善意謊言糊弄過去的念頭。

    對方發(fā)來的圖片還躺在他屏幕上，一張截圖，從背后某個角度拍到他的手放在女生肩膀上，后面跟著挺夸張的兩句話，似乎是秦殊的哪個同學(xué)在“通風(fēng)報信”，又像看熱鬧不嫌事大。

    “哥，我……”他低著頭走上前去，不成形的虛假借口就打消在搖籃里，甚至乖乖伸出那只手去牽秦殊的衣袖，不動聲色地服軟。

    下一秒手腕被握住，坦白從寬的話也沒能說出來——秦殊沉默地拉著他往前走，也不介意被路過的同學(xué)看見，一直走進樓梯間里才停下來，松開他隱隱作痛的手。

    “怎么才回來？”青年垂眸看著他，少見地面無表情，語氣分明是溫和的，卻無端讓他覺得緊張——心跳亂了一拍，就無可救藥地急促起來。

    有些不合時宜，可他看清對方眼底的醋意，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想讓月亮獨屬于他的陰暗面變得更分明。

    “唔……在路上遇見個朋友，就一起散了會兒步，沒注意時間，”到嘴邊的話拐了個彎，變成故意為之的謊言，明晃晃地火上澆油，還要煞有介事地服一服軟，讓說辭聽起來更真實，“錯了嘛哥，下次不敢了?！?/br>
    秦殊眼里的情緒果然沉下來，像一片云沉進墨水里，變得既冷又重，撕扯到不成形。

    “過來。”

    狐貍就聽話地上前一步，像獵物主動走進囚籠。

    第61章 錯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