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附近的便利店拎了兩袋關東煮回來的時候，唐荼也醒了，正捧著杯子在客廳的窗邊站著，眼中的倒影是純白色的。聽到阮幼青進門他隨手將杯子放在窗臺，走上前接過關東煮拎到餐桌上：“外面很冷吧？”

    “還好。太陽大的時候不冷。”阮幼青用溫水洗手，想了想又補充，“可能你會覺得冷?！?/br>
    “小時候沒這么怕冷的?！碧戚彪S口說道，“我是在國內(nèi)上的初中，住在爺爺家。那時候偶爾也有大雪，當然，沒這里這么大，但是也會積雪好多天。玻璃上起花凇，房檐掛著冰凌?！?/br>
    阮幼青記得，平房才會有掛冰凌的房檐。唐荼怎么也不像是住過鄉(xiāng)下的人啊……他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看過的大大小小的訪談，這個人該是出生在相當富足的家庭才對，富了可不僅僅兩代。

    “冰凌？”他確認道。

    “嗯？沒見過？”唐荼像陷入回憶，用手指在桌子上畫給他看：“這種形狀。琉璃瓦片是有紋路的，雪水沿著這里留下來，會形成冰凌掛在這里?！?/br>
    他隨手畫出清晰的格局，是三面屋子圈住一個院落的樣子，阮幼青看這布局靈光一閃：“你爺爺家是四合院？”

    唐荼笑容一頓，繼而點點頭。他很久沒對人說起家里的事了，尤其不愛提爺爺。剛回國的時候，每個人聽說他在國內(nèi)生活過都不免問上幾句，可當他提到四合院之類的字眼時，對方都會浮個意味深長的笑在嘴角，將對話的側重點轉移：“你家有四合院啊，在什么位置的？”

    那些笑容太敷衍，根本遮不住他們眼中的偏見，仿佛在說這個有錢人又在顯擺家世了。于是他漸漸不提這些，實在要提也模糊其詞一筆帶過。

    “怪不得?！比钣浊鄥s沒有笑，聽過就算了似的，只低頭掀開關東煮的蓋子，將他面前那一盒分裝到小碗里，用調(diào)羹翻動著降溫，并不忘言簡意賅叮囑：“很燙?！苯又謸荛_一只半熟玉子飯團，“先吃這個?！?/br>
    唐荼咬了一口沒什么溫度的飯團：“吃完帶我去你們工作室看看吧?！?/br>
    阮幼青咽下半塊白蘿卜：“剛剛川井老師打電話，說后天回來見你。難得今天不下雪，我們?nèi)マD轉?！?/br>
    唐荼還沒來得及答應，便見他又搖搖頭糾正道：“去約會。”

    “……”這人總能面不改色說些讓人措手不及的話。

    見他哽住，阮幼青放下筷子，面色嚴肅：“昨天不是說，我們要談戀愛的么。你說喜歡我，我也喜歡你。而且我們昨晚還上……”

    “去約會。吃完就去……快吃吧，要涼了……”唐荼連忙打斷他。

    阮幼青瞄了一眼他發(fā)紅的耳朵沒作聲，繼續(xù)老老實實吃東西。

    出門前，阮幼青看著他的風衣似乎有些不滿：“穿羽絨服吧。隨時可能下雪?！?/br>
    唐荼不習慣那么臃腫的衣服，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堅定地搖搖頭，要他丑不如凍死他算了：“沒事，我習慣這么穿?！彼呀?jīng)對寒冷做了最后的妥協(xié)，在外褲里加了一條發(fā)熱褲打底，萬萬不能沒有底線。

    阮幼青倒也不吃驚，只拍了拍身上蓬松的白羽絨自言自語道：“不好看么。”

    “……你穿得很好看……”唐荼連忙找補，“個子高的人怎么穿都好看。”

    阮幼青哭笑不得看著他：“你也不低啊?！?/br>
    不低，凈身高179，就差那么一點點……唐荼常常被身材高大的父親揶揄，即使知道對方?jīng)]有什么強烈的惡意，聽了也渾身不舒服。

    何況他不僅僅是個“身高不到一米八”的兒子，還是個沒什么藝術天賦的普通人。

    “不走嗎?！比钣浊嘁浑p帶著手套的手擠住他的臉頰，親了親他被迫撅起的嘴唇，啵的一聲，像個孩子的親吻那樣，一口就讓壞心情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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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1！

    慢慢來慢慢來……

    第33章 犧牲品

    阮幼青帶唐荼去看明治時期便做出名堂的北一硝子，三號館由倉庫改建，高挑的空間內(nèi)不設置窗子，一排排色澤明亮的玻璃油燈折射著迷人的燈光。

    “他們還做暈染色玻璃，像水彩顏料?！比钣浊嘣诹宅樀呢浖荛g搜尋，好容易找到目標，他捧著一只半大不小的玻璃平盤遞到唐荼眼前，“好看么。這種多色暈染紋路有液體質感，我最近在練習?！?/br>
    玻璃很奇妙，是凝固的光，也可扮作流動的水。

    小樽雖小，可大大小小的美術館博物館也足夠他們慢慢逛上兩日了。唐荼通常見到太陽高懸才有勇氣出門，吃吃逛逛再沿著點了雪燈的運河走一走。

    “明天見過川井老師之后，我準備回去了?！碧戚钡鸟R丁靴鞋底硬，將積雪踩得咯吱咯吱響。

    阮幼青點點頭，唐荼很忙，并且享受自己的工作，能這樣拋開一切陪他幾天已經(jīng)很是奢侈：“上次張文彬來帶我去札幌吃東西，叫高橋屋，我?guī)闳ァ！?/br>
    唐荼抿了抿嘴：“你……不留我么?！?/br>
    “……留的下么？”阮幼青從他臉上察覺到一絲不滿，“不開心了？”

    “不至于?！碧戚敝鲃訝克氖郑钣浊嗫傆X得他時不時流露出一種視死如歸的狀態(tài)，比如他們接吻的時候，再比如那晚將他抱住的時候，比如剛剛。

    “能告訴我你為什么不跟藝術家談戀愛嗎，我想知道。”他沒談過戀愛，想象不出兩情相悅這樣的滿足感下為何唐荼會如此不安，“跟你過去的男朋友有關對吧，我問過張文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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