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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麗打不通就轉(zhuǎn)了語音:“嘉駿啊,你這幾天是不是就高考了啊?” “一定要吃好睡好,好好考啊,注意休息?!?/br> “嘉駿你啥時候考完,今天下午幾點搬宿舍?你爸去接你。” “嘉駿,接接電話,你考完了嗎?” …… 相對于林春麗近幾天一連串的問候,裴三良顯得要直白得多。他打不通電話,直接打開語音大聲道:“你幾點考完?我在校門口,幾時出來?” “別他媽關(guān)機了,把你手機開開,老子快等你兩個小時了?!?/br> “兔崽子不接電話是吧……” 裴三良等得久了脾氣暴躁,而這兩天裴嘉駿故意關(guān)了手機一條消息也沒看,裴三良等了有多久他不知道,他也懶得回電話。 裴三良罵罵咧咧的給他發(fā)了一連串語音,最近一條都是兩個小時之前了,裴嘉駿打包行李的時間太長,等他面無表情的點開最后一條,裴三良暴躁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觯八麐尩倪€不接電話,你故意的是吧,好,好,不愧是老子兒子,有本事你今天自己拖著行李走路回來,老子他媽懶得伺候你!” 裴三良開著車自己回家去了,沒等他。 裴嘉駿拎著行李站在校門口,學(xué)校里的人已經(jīng)走得寥寥無幾了,他點開手機,看到屏保那個吊架角落里拿著花灑給花澆水的人,身體微微前傾,露出半張側(cè)臉,臉上永遠是沒有波瀾的平淡表情。 他忽然很想給他哥打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高考完了,考得很好,考場上他心無旁騖,超常發(fā)揮,他自己有信心能拿到一個好成績,他清空了宿舍準(zhǔn)備離開學(xué)校,他不再是一個還沒長大的任性孩子了。 他很想他,想聽聽他的聲音,跟他說說話,再像以前一樣撒一場不著痕跡的嬌。 可是他現(xiàn)在沒有那個立場和勇氣。 裴嘉駿站在原地,望著門口公路偶爾往來的車輛,忽然毫無征兆的哭了出來。 一家人因為那二十萬的事情而有了裂縫,他沒辦法原諒自己苛責(zé)到如此地步還要借著他的由頭來掩飾自己私心的父親,卻更加怨恨曾經(jīng)處處針對并以欺壓裴系青為樂的那個年幼的自己。 到頭來他根本不欠他們家任何東西,他們才是虧欠他的那一方。 長久壓在頭頂上的壓力終于隨著高考結(jié)束而爆發(fā),他站在門口不停用袖子擦著眼淚,可是越擦越多,單單是這樣他就已經(jīng)受不了了,他不知道他哥這些年是怎么熬過來的,面對裴三良表面做派的好意和暗里壓榨,面對林春麗處處看不順眼的排擠與刻薄,和他這個沒心沒肺的弟弟時不時的惡意刁難,在這壓抑而又無力的五年間用單薄的肩膀背起二十萬的債務(wù),一聲不吭。 他心疼。后知后覺的疼得厲害。 他哥選擇不回來是正確的。 分道揚鑣,他們不再往來對裴系青來說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 可是,可是…… 裴嘉駿蹲下來,手指微抖的撥去了一個號碼。 嘟——嘟——嘟—— 漫長的等待過后,仿佛每一秒都被拉得無限延長,所以在電話那頭接通以后,他還有些不敢出聲。 “喂?”電話那頭傳來裴系青的聲音,“嘉駿?” 裴嘉駿的右手握成拳抵在胸口上,聲音里是雀躍而帶著笑意的,但臉上的表情卻比哭還難看,“哥,我考完啦,高考結(jié)束了,我現(xiàn)在準(zhǔn)備離開學(xué)校了。” 那邊靜了一會兒,“考完了么,覺得怎么樣?” “我自己覺得挺好的?!?/br> “那就好,”電話那頭的聲音淡淡道:“這幾天應(yīng)該很辛苦吧,回去好好休息?!?/br> 裴嘉駿眼睛一眨,眼眶里又要兜不住眼淚了,guntang的落下來,砸在手背上,聲音不變,“好,我會的,哥你現(xiàn)在——” “嗯?在跟誰打電話?”電話那頭一個男人的聲音由遠及近,“餓不餓,管家已經(jīng)做好飯了?!?/br> 裴嘉駿攥著手機的五指僵住,聽到裴系青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我弟弟”“高考”“等下就去…”,沒一會兒那邊傳來曖昧的水聲,夾雜著他哥一點模糊的輕哼,他蹲在原地有些無措,等那邊的動靜消失之后,神色茫然的小聲對著電話問,“哥…剛剛說話的人是誰呀?” “嗯……”裴系青道:“我的男朋友?!?/br> 裴嘉駿良久沒動彈,慢慢的重復(fù)道:“男…朋…友?” 裴系青又嗯了一下,“嘉駿你吃飯了嗎?” “還沒…”裴嘉駿低著頭,嚅囁道:“哥你,你去吃吧,我待會兒也要吃飯了,媽在叫我?!?/br> “好,再見?!?/br> 校門口保安見到那名久久沒有家長來接的學(xué)生結(jié)束一個電話后,將頭埋進膝蓋里良久沒有動靜,在漸暗的夜幕里遠遠看去,蹲在一堆行李中間的背影就好像一條被丟棄的,無家可歸的可憐小狗。 裴系青放下手機,那雙不老實的手仍在他衣服底下來回的動。 他低頭捉住陸明州順著腰際往下的手,“你剛剛是故意的?” 陸明州朝他挑眉,一臉“這難道還不夠明顯嗎?”的神色。 若是平時的話他根本不會在人打電話的時候過來打擾,遑論還會在通話狀態(tài)下干一些故意使壞的事情。 老早就瞟到手機上通話聯(lián)系人上的備注顯示,他總覺得裴系青這個沒什么血緣關(guān)系的弟弟有時候未免有些太過粘著他,陸明州不喜歡。畢竟這種行為在他看來更像是在做一些無意義的挽回,還挺煩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