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辰笑到不行，眉眼彎彎的向余大爺揮手告別。

    大年三十，祖孫二人高高興興的看著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吃完年夜飯，還按照本地的傳統(tǒng)習俗，留了小半條魚，一小碗米飯放進冰箱跨除夕。大年初一，云辰難得讓自己睡到八點才起，神清氣爽的打開冰箱門嚷嚷道：“外婆，煮湯圓怎么樣，你想吃黑芝麻餡兒的，還是紅豆細沙餡兒的？”

    還沒等到外婆回答，衛(wèi)生間就發(fā)出了一聲悶響。

    手里的湯圓滾了一地，云辰突然間覺得腳步虛浮，從廚房到衛(wèi)生間短短的幾步路，竟然跑得踉踉蹌蹌，只見外婆倒在地板上，失去了意識。

    120趕到的時候，外婆已經(jīng)手腳冰涼，醫(yī)護人員用擔架將外婆抬上了救護車，云辰坐在車廂一側(cè)緊緊握著外婆的手，臉色和唇色發(fā)白，內(nèi)心滋生出無限的恐懼。

    他將冷汗涔涔的額頭輕輕擱在一老一小交握的手上，渾身上下都在細微的顫抖，“外婆，別丟下我?！?/br>
    “就算要走，也不能這么匆忙，求你了?！?/br>
    外婆安靜的躺在救護車狹小的病床上，沒有回應(yīng)，

    醫(yī)院走廊的燈光一片慘白，刺得人雙眼脹痛，云辰面無血色的坐在冷冰冰的不銹鋼座椅上，逼迫自己冷靜。他是家里唯一的支柱，外婆病了，需要他照顧，遇到天大的事兒都不能亂了陣腳。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的扎入掌心，搶救室寂靜的等候區(qū)，他聽見自己全身骨頭“咔咔”錯位的聲音。

    云辰外婆之所以能成為一位讓路邊聚眾下象棋、喝蓋碗茶、遛畫眉鳥的老大爺們爭相打招呼的老太太，除了每次出門都體體面面，美麗優(yōu)雅不減當年以外，人生大起大落，歷經(jīng)波折卻依然堅韌不拔的優(yōu)秀品質(zhì)，更加讓人折服。云辰后來不太記得這年春節(jié)兵荒馬亂的那幾天是怎么過來的，但他永遠記得，老太太腦卒中搶救過來后昏迷的時間并不太長，也許是掛牽著自己無依無靠的小外孫，外婆努力的睜開雙眼，渾濁的雙目慢慢變得清晰，她張張嘴，只發(fā)得出一點聲音，云辰從這斷斷續(xù)續(xù)，其實根本聽不出任何字節(jié)的低喃聲中，清晰的聽到外婆對他說：“囝囝，別怕?！?/br>
    這場重病徹底的掏空了老太太的身體，出院的時看著云辰準備的拐杖，外婆小聲的抗議，“我不想拄柺杖，拿起來就放不下了。”惹得一旁的護士都笑了。醫(yī)生寬慰道：“阿婆，您這年紀拄柺杖有什么關(guān)系，難不成還要去爬珠穆朗瑪峰?！?/br>
    云辰也笑著蹲在外婆的病床邊，“現(xiàn)在拄柺杖可時髦了，特別是我精心挑選的這根，由航空鋁合金材質(zhì)精工鍛造，符合人體工學，高度自由調(diào)節(jié)，還能監(jiān)測心率和GPS定位，到時候您下樓遛彎兒，就是整個小區(qū)最靚眼的老太太?！?/br>
    外婆悶悶的不吭聲。

    高三的學業(yè)重，外婆離不開人，云辰恨不得24小時掰碎了用。當春天終于到來的時候，云辰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升華了。

    外婆到底是沒有嫌棄云辰買的拐杖，每次外出都小心翼翼，生怕再給這個家添麻煩。但怕什么來什么，云辰高考前的一個月，外婆又在家里摔了一跤，腦卒中的后遺癥之一，走路不穩(wěn)。

    老人摔跤不是小事兒，外婆想去社區(qū)醫(yī)院，云辰不同意，“作為中山醫(yī)院最忠實的客戶，您這變心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外婆小聲爭道：“中山醫(yī)院是三甲，之前看大病也就算了，這次就扭了一下，三甲的醫(yī)藥費……”

    “您別擔心?！痹瞥蕉自谕馄派砬埃巴馄?，我想和您商量一下，還有不到一個月我就要高考了，現(xiàn)在是頂要緊的沖刺階段，所以您住院的這段時間，我想給您請個有經(jīng)驗的護工。管我們病房的那個圓臉護士jiejie，把普外科最好的林阿姨推薦給我們了。林阿姨是本地人，家里離醫(yī)院近，退休前還是紡織職工醫(yī)院的護士長呢，退休后閑不住，還想發(fā)揮余熱。如果您同意林阿姨照顧您，我就能安心復習啦。”

    “外婆，我知道您擔心錢。但不管怎么說，我想先心無旁騖的備戰(zhàn)高考。錢的事兒，我們一個月后再討論，好不好?！痹瞥降难劬芷v，眼白處血絲密布，眼窩微微凹陷，襯著一張瘦削蒼白的臉。外婆伸出掛滿了皺紋的手，輕輕的揉了揉小外孫格外柔軟的頭發(fā)。

    離高考倒計時還有30天。云辰心力交瘁的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覺得這次可能真的撐不過去了。自己喜歡的專業(yè)，怎么學費那么高！班主任特意找他談過話，委婉的告知， 江川大學同歐洲那所百年老牌名校今年新開的雙學士學位專業(yè)十分燒錢，獎學金還得等到大一上的成績出來后才能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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