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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池秋悶聲不吭,完全不想和羅敘有任何交流。甚至于,池秋都沒有記住羅敘的名字和樣貌。 正當(dāng)羅筠苦惱時,在診所內(nèi)走錯路的陸鳴誤打誤撞地遇見了池秋。 寡言的池秋看到了陸鳴手臂上的傷痕,一道一道錯亂交雜,像是被什么東西掐的。池秋想起了自己被綁架的那次,身上也有這些大大小小的瘀青。 瞬間,他莫名地產(chǎn)生了共情,對陸鳴放下了一點戒備。 所以當(dāng)陸鳴把奶茶塞到他手里時,池秋沒有拒絕。他很給面子地低頭喝了一口,差點噴了。 好甜,居然是全糖?! 池秋震驚,他誤以為是陸鳴買錯了。 誰知道陸鳴暢快地一口氣喝半杯:“心情不好的時候,吃甜的最舒服了?!?/br> “……”池秋瞪大眼睛,不知道該怎么婉拒這杯奶茶時,他聽到陸鳴再次對他說:“沒有人夸過你眼睛漂亮嗎?” 池秋艱難地咽下口中含著的奶茶,本著“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他不情不愿地回答:“我看不見,對我來說,春天又沒有顏色?!闭Z氣里多多少少帶了幾分賭氣。 陸鳴啞然。 此刻,沉默是悄無聲息的春日斑駁。在兩人之間,不經(jīng)意蔓延開一個微熱的午后。 為了避免尷尬,池秋起身,禮貌地說:“謝謝你的奶茶,我該回去了。” 他不打算久留,拿出自己的折疊導(dǎo)盲杖展開,準備離開花園回自己的房間去。 還不等他走兩步,身后的陸鳴慌張地跟了上來,磕磕巴巴地道歉:“對、對不起啊,我這人神經(jīng)有點大條,沒注意到你是……”他戛然而止,轉(zhuǎn)而迫切地問池秋,“你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嗎?我明天還能見到你嗎?” 池秋搖了搖頭,不打算和陸鳴有來往。 對于池秋來說,陸鳴頂多是個奇妙的陌生人。 而那杯全糖奶茶,讓池秋在靜謐的夜晚悄然失眠了。 當(dāng)晚,池秋趴在床前,看窗外鋪滿繁星的夜色,小力地嘆氣。他坐起身,站到了窗前。他看到種滿綠植的診所里亮著幽暗的小路燈,白日爭相開放的花朵微微低著頭,似乎和眾人一樣入睡了,安然等待第二日的陽光到來。 池秋忍不住回想起白日的情形,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垂下眼簾,苦澀在他心中蜷縮成一小團。 第一次有人夸他的眼睛好看。 他有一點開心,又不敢開心。 第二天,陸鳴拎著兩杯奶茶又來了。 池秋詫異地抬起頭,手里再次被強行塞了一杯全糖奶茶。 陸鳴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撓了下鼻尖,青澀地說:“羅醫(yī)生說可以讓我每天來找你玩會兒,你不會介意吧?” 池秋沒應(yīng)聲,他望著手中全糖的奶茶,有種想要丟掉的沖動。 不,昨天他就應(yīng)該當(dāng)著陸鳴的面丟掉。 陸鳴察覺到他復(fù)雜的小情緒,糾結(jié)地自說自話:“反正我挺開心的,我還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羅醫(yī)生她不告訴我,讓我自己問你,說你愿意說了自然會告訴我……唉,她一個大人,真小氣啊。” “其實不知道名字也能交朋友,但我總得對你有個稱呼吧?我喊你什么好?” 17歲的陸鳴,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袖衛(wèi)衣,遮住了自己身上的瘀青。他笑起來的時候很開朗,如同暖陽照進池秋的生活中,抖落了一地的青草香。 只見他抱肩思考,看這架勢,勢必要想一個好聽的昵稱來。 池秋不安地皺起眉,非常不想要亂七八糟的昵稱。 末了,池秋被迫無奈地做起了自我介紹:“池秋。”他的聲音很輕,像是一陣微風(fēng)徐過,“池水的池,秋天的秋。你不要隨便給我取昵稱,我不喜歡?!?/br> “誰說我要給你取昵稱了?我騙你的,我在等你自己說啊。”陸鳴得逞了,高興地坐下來,靠近一點,“你的名字真好聽?!?/br> “……謝謝,你可以稍微離我遠一點嗎?” “好吧?!?/br> “再遠一點,別碰到我,我不喜歡?!?/br> 自從鬧騰的季宴琛被季飛寧送出去留學(xué)后,池秋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被人纏著聊過天了。陸鳴是個比季宴琛還纏人的家伙,明明他比池秋還大兩歲,卻偏偏很幼稚。 他每天都會給池秋帶糖,帶奶茶,帶蛋糕。 為了博池秋一笑,陸鳴鉚足了勁兒,連冷笑話都學(xué)了不少。 久而久之,池秋不再閉口不言。陸鳴問什么,他會選擇性地回答。陸鳴帶什么過來,他會選擇性地吃一些。 不管是甜死人的奶茶也好,還是膩死人的蛋糕也罷,池秋都不再拒絕。可能甜食吃多了,心里就不那么苦了,對身旁示好的人也不會那么抵觸。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池秋在診所中交到了人生的第二個朋友——話癆陸鳴。 但陸鳴不是真的話癆,他只是在家里憋壞了。 母親陸悠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陸鳴身上的虐痕隨之增多,多到即便天氣悶熱,陸鳴還是會穿長袖遮掩它們。 可陸悠無處發(fā)泄的癲狂是一座火山,巖漿滾滾,誰都能逃,唯有陸鳴不行。 隨著年紀,陸鳴懂得了隱藏情緒,他總抱著一副樂觀的態(tài)度。不管是在學(xué)校,還是在陸家的聚會中,陸鳴始終是個笑容陽光的三好少年。 因為他不希望別人看到他時,會竊竊私語一句:“喏,神經(jīng)病生的兒子也不正常,他和他mama一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