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秋來得及說出什么遺言之前，小露抓住江子忘的手臂：“我們不能就這么放棄了?！?/br>
    江子忘掙了一下，沒掙脫。小露緊接著說：“阿忘，讓我把它們引開。我記著剛才來的地方有條小溪，在那里沒有樹枝阻礙，能飛得很快，甩掉虎妖沒有問題。而且溪流上方的空隙不夠?qū)挘B飛不下來。我沿著那條溪水走，一定能走掉。等我引開妖獸，你帶著季秋離開?！?/br>
    這主意聽起來似乎可行。江子忘心動了。

    “這樣我們都有活下去的機會?！毙÷稄娬{(diào)。

    “讓我去引開妖獸，你帶季秋走。你只是學(xué)徒，我不能讓你冒險?！苯油f。

    “可我不會用靈氣治療傷口。”小露盯著江子忘：“我自小生活在山下，這種地形我比你熟?！?/br>
    江子忘沒有出言反對，停頓片刻，她雷厲風(fēng)行，開始為小露提出的計劃分配補給。

    小露卸下身上所有雜物，只給自己留下一瓶靈藥。“我這樣夠用了。你要替季秋治療，多拿些。”

    季秋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他嘴里泛著一股股血腥味。他不希望任何人因為救他而死掉。

    “我不同意?！奔厩锲D難地說，同時全力控制著身體，不想再吐出血來。

    “你有更好的辦法嗎？”小露問。漂浮的黃色火光投在她黑黑的眸子里。

    季秋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⒀姆ㄐg(shù)讓他止不住地眩暈，他爭不過兩個同伴。頓了半天，他用請求的口吻說：“不要被抓到。我們天鏡城見?！?/br>
    “回頭見，露露?！苯油舱f，和小露碰了碰拳頭。

    小露沒給自己后悔的機會，翻身鉆出了樹洞，她小心沒有蹭到那個樹洞附近的任何東西，以免留下氣味。她小心潛行著，等到說好的十分鐘后，她也差不多靠近了溪流。她刻意發(fā)出動靜，沒過多久，虎妖的氣息從四周出現(xiàn)，而且比她想象中的近。

    小露沒工夫數(shù)周圍出現(xiàn)的氣息，她不知道自己為江子忘二人引開了多少妖獸，只知道周圍虎妖的氣息令她顫抖。她駕馭著飛劍，撲向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溪流。

    近了，近了。

    她加快速度，好幾次來不及繞過阻礙她的樹枝，身上被掛了幾道口子。高度集中之下感覺不到疼，只隱約覺得皮膚變得濕漉漉的。

    刷。

    她沖出灌木叢，終于飛到溪流上方，溪流的走勢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小露一驚之下，猛地右轉(zhuǎn)，免得撞到對面樹上，結(jié)果沒有掌握好平衡，把自己從劍上甩了出去，撞在對岸一棵樹的樹根下。

    她從淤泥中掙扎著爬起來，再次跳上飛劍的的時候，虎妖已經(jīng)追來了。小露手里掐訣，催著飛劍又快了幾分，吞下幾顆靈藥。那虎妖大概不喜歡水，在溪邊停住了腳步，沒有追上來。

    溪流在森林中劃開一道灰藍色的線。小露在沒有樹枝干擾之下，飛行十分順暢?？蓻]過多久，上方投來一片陰影。她下意識地向側(cè)方一閃。

    嘭——

    是妖鳥！那飛鷹從上方丟下一道法術(shù)來，擦著小露肩膀砸在溪水里。

    她顧不上慶幸，一陣強烈的恐懼感再次襲來。小露跟隨自己的直覺，駕馭飛劍向前方一竄，懸而又懸地躲過第二道攻擊。水花高高濺起，打濕她半邊身子。

    妖鳥惱了。不顧溪水兩邊樹木的遮擋，俯沖下來，伸出利爪去抓這個該死的人類。人類好像背后有眼睛似的，驟然蕩進了樹林，又在妖鳥爬升之后重新出現(xiàn)。

    妖鳥在上方時不時低鳴，向虎妖提示方向。老虎們雖然不喜歡水，但有幾只埋伏在溪流的上游，在小露飛過的瞬間撲出來，給她造成了一些麻煩。雙方夾擊，她差點被抓下飛劍。

    只是差點而已。

    小露現(xiàn)在處在一個神奇的狀態(tài)。她看不見妖鳥的動作，也搞不懂它攻擊的軌道，但小露每一次都堪堪躲過它的攻擊。她隱隱約約知道這種可怕的戰(zhàn)斗直覺是界靈給她的能力。直覺雖準，這身體的修為不夠，躲閃艱難，不多時，身上多了幾處擦傷，傷口的疼痛和靈力幾乎枯竭的窒息感讓她幾乎堅持不下來。

    太痛苦了，放棄吧。她的潛意識閃過這個念頭，你不會死。丟掉這個身體再找一個便是。

    無節(jié)制地催動靈力，她胸口痛，腦袋痛，嘴里泛出一股血腥味，但小露沒有停止飛行。她不想輸。妖獸的攻擊讓她恐懼也讓她惱火——自己一行人只是在路上走著，無故受到妖獸的襲擊，同伴們死的死，傷的傷。憑什么？即使打不過對方，也不想讓對方輕易將自己殺死！

    終于，身后幾個虎妖的氣息消失到幾乎無法感知。小露扯扯嘴角，她把老虎們甩掉了。接下來甩掉妖鳥再簡單不過。她一頭扎進樹林，向最茂密的地方去，飛一會兒，跑一兒。飛鷹在附近盤旋片刻，最終一聲長嘯，也離去了。

    小露松了口氣，力竭倒在地上。

    她成功了……

    不知道阿忘和季秋現(xiàn)在怎么樣……

    小露在地上趴了一會兒，盡管她渾身肌rou渴望著就這樣睡去，但妖獸還沒有走遠，她哆嗦著站起來，雙腿無力，差點沒摔倒。真不敢相信自己在一群妖獸的包圍下活下來了。上次在虎嘯山莊附近，她還被被老虎嚇得屁滾尿流呢。

    小露努力辨識著方向，想找到鹿兒嶺。這時候，什么東西撞開上方樹枝，重重落在身后地上。

    虎妖？飛鷹？

    小露伸手抓劍，還沒來得及回頭，后心一痛，整個人砸在地上。她模模糊糊感覺到身后的生物走來——聽聲音竟然是人類。飛鷹在上方盤旋，發(fā)出幾聲鳴叫。

    “別他媽叫喚了。這不是抓到了嗎，”一個粗獷的聲音吼道，“畜生會飛也只是畜生。真他媽的沒用。”

    她后頸一痛，失去意識。

    ***

    半個月前，顧子意和小露道別，匆匆走入天鏡城。

    小露能夠附身妖獸的事情縱然駭人聽聞，但她似乎無害人之心。比起救了他性命的人，顧子意更在意一群妖獸在百獸谷外圍集結(jié)，殺戮蛇類的事。還有李文松……

    顧子意習(xí)慣性地去扶腰間的劍，卻摸了個空。掌門師母給他的長青劍丟在虎嘯山莊了。

    顧子意快步走進一家店鋪，里面陳列著各式武器，當然，最多的是劍。劍在修士中有相當重要的地位，飛行的陣法大多刻在劍柄里。如果用別的兵器，就得想小露一樣，腰間別著鞭子，還得額外背一把劍作為代步工具。

    顧子意在店里試了試，隨意地挑出一把。他身上一顆靈丹不剩，只能用松溪派的令牌記了帳，好在他門派名聲大，伙計爽快答應(yīng)了，遞給他一個冊子，讓顧子意登記下他的名字。

    “是顧道友？”那伙計笑笑，眼神下意識掃向顧子意腰間。人人都知道，松溪派的長青劍歷來是傳給下一任掌門的，幾年前就被深月掌門交給顧子意了。見長青劍不在他身上，伙計當然好奇，但沒有多嘴問，顧子意也當看不見。

    拿了新得的劍，他又匆匆奔向下一家鋪子。這鋪子叫做“鴻雁堂”，沿墻放著一排桌子，上陳有筆墨紙硯，房間剩下的地方擺放著小樹和枯草，高高低低蹲著各樣鳥類，卻全部比小露遭遇的飛鷹小巧多了。

    鴻雁堂是妖鳥開的鋪子。人類和這里的妖鳥商量好價格，可以拜托它們飛到別處送信，要比簡陋符紙迭起來的紙鳥快得多，也可靠得多。

    鋪子里一只鳥看到顧子意走進來，本來在架子上打盹，眼睛立刻瞪圓，向旁邊挪了幾步，悄悄飛走了。顧子意心事重重，絲毫沒注意到一只鳥的小動作。他在墻邊矮桌草草寫下一封信，折起來卷了卷，放進一旁準備好的小竹筒里。

    顧子意知道哪種鳥類飛得最快，很快鎖定希望交易的對象。顧子意走到對方跟前，急迫但不失和氣地說：“請拜托送往松溪派掌門吳深月手中，勿假旁人之手，越快越好，價格好商量。”

    那只妖鳥比巴掌略大，渾身黑羽，像一把匕首，唯有短喙是一點紅。它偏頭看看顧子意，口吐人言：“一顆上品靈藥?！?/br>
    說話字正腔圓，顯然和人類打過不少交道。

    “事情緊急，我身上現(xiàn)下沒有靈丹。到了松溪派后，我?guī)熌付ㄈ粫p倍予你報酬。”顧子意誠懇道，一邊又拿出松溪派的令牌，證明自己的身份。

    黑色小鳥動了動脖子，上下打量他是不是在說謊。過了片刻，小鳥點頭：“好?！?/br>
    顧子意道了聲謝謝，把小竹筒遞過去，黑色小鳥抓起竹筒，扇動翅膀，從屋子另一頭的窗子飛出去。顧子意見信順利寄出，稍稍松了口氣，最近幾天積攢的疲憊追上了他。

    之后，他再次賒賬，在天鏡城客棧的伙計那里拿到一瓶靈藥，又憑著雨花城的牌子開了一間房，打坐修養(yǎng)。

    顧子意不知道的是，和他交易的那只黑色小鳥甫一離開天鏡城，便被一只大鷹跟上。小鳥雖飛得快，但大鷹修為高，在黑鳥背后扇出風(fēng)刃，遠遠將其擊中。黑鳥就這樣被悄無聲息地獵殺了。

    大鷹抓著黑色小鳥的尸體飛回天鏡城，落在某處私宅后院里。一個人類在后院里的小荷塘邊站著，正往水里扔石子打水漂兒。

    大鷹落在人類旁邊，把同類的尸體丟在人類腳下。人類喂了它幾顆靈藥，又蹲下從死去的小鳥爪中扯下竹筒，倒出里面的信來。

    她一眼掃過那封信上的字，氣急反笑：“李文松那個蠢貨，把這么多信息泄出去，是嫌我們活得太舒坦了么？”

    手上的信在她指尖化為一團火苗，她拍落手里的灰，又遞給大鷹幾顆靈藥，一邊冷笑道：“偏偏得我給他收拾爛攤子?！?/br>
    大鷹偏頭，沒有接她的靈藥：“夠用了?！?/br>
    它站在石桌上，和人類差不多高。它用自己腦袋輕輕碰碰人類的腦袋：“你怎么打算處理那個顧子意？他看起來很棘手?！?/br>
    “阿桂看著他進了天鏡城的客棧。我今晚去會會他。”

    “不要叫別人看見。”

    “我曉得的?！彼荒_把小鳥的尸體踢進了荷塘，撲通一聲后，水面很快恢復(fù)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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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暫時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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