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仙尊被當(dāng)眾退婚后 第102節(jié)
宿問清聽懂了:“成為新的天道?!?/br> “對,二選一嘛,但十個人當(dāng)中九個半都會選擇離開,我是例外?!?/br> “鬼印的主人想成為新的天道,但舍不下七情六欲,于是將這些東西從自身剝離出來,成為了你?”柳妄淵接道。 男人揣著手點(diǎn)頭:“不愧是二位,還是一點(diǎn)就通?!?/br> 他跟話家常似的將這些隱秘說出來,歸根究底,宿問清二人奈何不了他。 “在下莊深,二位,我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咱們就此別過?!?/br> “走?你走哪兒?”柳妄淵問道,自他身后,高大的金身法相隨之展開,是帝尊打坐閉目的模樣,左手朝外,手指微微伸展,像是要接住什么似的,這金身法相比起蘇和的大了兩倍不止,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要捅進(jìn)雷云中。 柳妄淵以此抗住天劫,提起焚骸就往莊深臉上沖。 “淵帝吶……”莊深站在原地沒動,只是緩緩抬起頭,眼底浮現(xiàn)淺淡的笑意,像是小算盤打精的小狐貍。 宿問清心尖莫名一冷:“帝尊!” 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自莊深背后蔓延出大片的白,將整個世界迅速包裹,刺目到靈力都沒辦法阻擋,宿問清飛身上前,意識被吞噬前堪堪被柳妄淵抱緊。 …… 不知過了多久,宿問清恢復(fù)了一些意識,緩緩睜開眼睛。 他一時怔愣,忘記自己之前在做什么。 而四周明亮莊嚴(yán),是在神殿。 “仙尊,罪人莊深已經(jīng)被押上伏魔陣中,等候發(fā)落。”一人上前,單膝跪地抱拳說道,滿腔的凜然正氣,好像即將誅殺什么罪大惡極之人。 莊深? 宿問清微微蹙眉,好熟悉…… “那就走吧?!彼牭阶约哼@么說,幾乎不受控制。 神殿正殿外有一方空地,四周高柱聳立,上面刻著的全是符文咒術(shù),被浸入了先祖力量,一旦啟動,跟中間的印刻連在一起,便是足以令萬鬼哭嚎萬魔色變的伏魔陣。 而此時伏魔陣中跪著一個人,一身黑衣,血色從他身下蔓延開,青年低垂著頭,頭發(fā)散亂。 一陣鐘鳴聲過后,一旁的神官大聲呵斥:“罪人莊深,混入清珪門后滅其全門上下一百六十二人,后屠殺先天靈根者三十一人,你可認(rèn)罪?” 莊深像是暈了過去,只是鐵鏈動了動。 神官又問道:“你可知罪?!” “罪?”莊深這次開口了,他嗓音發(fā)啞,盡是嘲諷:“我只恨殺的不夠多?!?/br> “你放肆!” “清珪門為了區(qū)區(qū)一個五品法器賴我兄長偷盜,后前任神官將他壓上斬妖臺,不問青紅皂白廢去修為,又因施法過重讓他神魂俱滅?哈哈哈哈……”莊深笑聲癲狂而刻骨,他驀然抬起頭,一雙俊俏的桃花眼中滿是血色:“這樣的說辭你們信嗎?!施法過重?不過是清珪門掌門覬覦我?guī)熜址ㄆ鳎瑲⑷藠Z寶,那神官大膽包庇罷了!” 等莊深回來,連兄長的尸首都沒看到。 一旁的神官臉上掛不住,沉默片刻后說道:“后清珪門掌門親自給你兄長立了牌位,交出的五品法器我們也還給了你,至于那神官也被廢去修為罷免職務(wù),這不是交待嗎?” “這算什么交待?!”憤怒的咆哮響徹大殿,莊深露出一張過分年輕的臉,瞧著不過二十出頭卻已經(jīng)化神后期大圓滿,不依靠門派純是個散修,能到這個地步可見天縱奇才,他有著一張不管男女都會神魂顛倒的面容,然而此刻這張臉上青筋暴起,恍如厲鬼。 “凡人尚且知道殺人償命!憑什么我兄長死了?他們卻活著?”莊深質(zhì)問。 神官反問:“行,你即便要報仇,找那清珪門掌門跟上任神官即刻,何必屠戮滿門?” “因?yàn)閿夭莶怀?,春風(fēng)吹又生啊?!鼻f深是個亡命天涯的散修,他做事習(xí)慣干脆利落,不留余地,更何況這件事沒有任何余地可留。 “胡說!”神官大怒。 莊深卻不理會,忽然看向一旁的問清仙尊。 “仙尊?”莊深嗤笑:“您長年久居神殿不出,非大事不問,我倒是天大的面子,值得您親自執(zhí)刑?敢問仙尊,你們常言救一人既救蒼生,生靈平等,那我哥枉死的時候,怎么沒人來救?他受刑之時,聽聞您剛從蓮花池回來,手上捧著一朵即將凋零的蓮花,您不忍它未到花期就枯萎,而眼睜睜看著我哥血染長階,可曾動容?!” 宿問清腦海中閃現(xiàn)過一些畫面,斬妖臺上一人奮力掙扎,五官溫潤,滿目不甘,卻獨(dú)獨(dú)沒有恨意,他曾經(jīng)朝自己伸出手,只是不等宿問清上前細(xì)問,斬妖臺陣法啟動,那神官不知怎么回事,靈力灌注太大,使得青年在一陣滾雷中連尸首都沒留下。 這是神官的失誤,是神殿千百年來都不曾發(fā)生過的事情。 神殿不能染上污點(diǎn),神官當(dāng)即被下一任廢去修為,扔出了這里。 但正如莊深所說,他們都活著,那清珪門掌門是上一次妖魔之戰(zhàn)中的功臣,有功在身,不信死了區(qū)區(qū)一個二品弟子,能把他怎么樣。 都清楚這事虧了那枉死之人,但修真界就這樣,哪怕一片正氣下也刻著“強(qiáng)者為尊”四個字。 然而誰都不知道,那二品弟子有個散修弟弟,回來一聽說這個消息,都沒用三個月的時間,就將清珪門跟上任神官一族屠得干干凈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兇我一下 問清仙尊聽著莊深的質(zhì)問,覺得這世人對他誤解頗多,什么憐惜花期,那花瓣都掉完了,他完全是沖著蓮蓬去的。 至于莊深的哥哥……問清仙尊已經(jīng)知曉了事情始末,他現(xiàn)在只想確定一點(diǎn)。 莊深的世界忽然被純白覆蓋,一時間意識全無,這是問清仙尊獨(dú)創(chuàng)的“攝魂”之術(shù),他駐守神殿萬年,不懂紅塵疾苦,所以以此術(shù)達(dá)到一種感同身受的境界,而評判一個人的是非對錯,不是看他做了什么,而是看他到底為什么這么做,問清仙尊想知道莊深手握幾百亡魂,就為了給一個人報仇,到底值不值得。 在一場并不冗長的夢境中,問清仙尊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這世間有非人非鬼,非魔非妖的存在,天道循環(huán),也有疏漏,使得一些意識或者其它什么千奇百怪的東西開了靈智,從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誕生出來。 莊深就是。 他起初是一團(tuán)黑霧,靜靜地待在一個山洞中,不知過了多久,于一個雨夜逐漸發(fā)生變化,化形三載有余,墜地就是個七歲邋里邋遢的小孩子,渾渾噩噩從山洞走出,去往紅塵。 都以為是個沒爹沒娘的小叫花,開始的日子并不好過,會餓肚子,會搶東西吃,然后被毒打,最后一次差點(diǎn)兒被打死的時候,一個人救了他。 一個男孩,年長莊深四歲,也比他高一個頭,當(dāng)時盯著莊深看了許久,然后光著腳,默不作聲將他背了起來。 莊深知曉這人也是個要飯的,但意外的身上不臭,有股夜間的晚風(fēng)味。 莊深自此跟著這個人,沒辦法,太小了,沒人幫襯點(diǎn)兒根本活不下去。莊深生于一場黑霧混沌,再經(jīng)歷這么一遭,對人世懷揣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敵意跟漠然,而他跟這人的相處模式就是一起出去要飯,回來睡覺,再出去要飯,兩人保持著相同的默契跟警惕。 有一次風(fēng)寒,莊深燒得人事不知,迷糊間看到一道離開的背影,心中凄苦,以為被拋棄了,可醒來就在少年懷中。 “想什么呢?”少年低頭看他,因?yàn)殚_始變聲嗓音異常低啞,莫名堅(jiān)實(shí)可靠,“從我撿到你開始你就是我弟弟,我會照顧好你的。” 他冒雨當(dāng)了母親留下的玉鐲子,勉強(qiáng)換了兩副藥,莊深這才能醒來。 也是那句“從我撿到你開始你就是我弟弟”,恍如一道驚雷,炸開了莊深混沌的意識觀,他當(dāng)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我有哥哥了。 非人非鬼,非魔非妖,一旦有人剖開這種東西的七情六欲,那么這個人就會成為他生命中難以抹去的唯一。 莊深后來知道,他哥姓謝,單名一個舟字。 自此,莊深容納了謝舟,他們的關(guān)系有多好?餓的時候分食一塊饅頭,冷的時候擠在一個被窩里,聽著破廟外呼嘯猙獰的風(fēng)聲,體溫隔著單薄的衣料溫暖著彼此,他們生活在這個世間最泥濘不堪的地方,在世人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的時候,根牢牢長在了一起。 一次去山中挖筍,莊深發(fā)現(xiàn)了一個死去多時的人,身上的衣服瞧著名貴,他思忖片刻扯了下來,想著賣點(diǎn)兒錢,在這過程中從尸體上掉下來一本,莊深沒有多想,一并帶回了破廟。 謝舟看到錦緞華服什么都沒說,接過洗干凈,想著曬干了拿去當(dāng)鋪,至于那本他完全看不懂,想著也賣不了幾個錢,等晚上引柴火用。 鬼使神差的,莊深從地上撿起來。 他是沒過的,但打開的那一刻,從心底傳來一道蒼涼的嗡鳴,先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然后那些文字就跟有了生命似的,往莊深腦袋里面鉆。 他看得懂。 這是附近一個仙門的秘術(shù),放在現(xiàn)在看不值一提,但對于一個剛?cè)氲赖暮⒆觼碚f,精彩程度堪比宇宙之大,莊深看得癡迷不已,一連三日就喝了一些水,他是天道在運(yùn)轉(zhuǎn)時最大的紕漏,天賦之高令人難以想象。 莊深越過筑基,開始結(jié)丹,他漸漸地領(lǐng)悟完整了入道基礎(chǔ),已經(jīng)能施展一些小的秘術(shù),但這些都瞞著謝舟。 可謝舟雖性子溫潤,但也足夠敏銳,他察覺到了莊深的變化,卻并未深究,無論如何莊深都是他弟弟,等莊深金丹穩(wěn)固,已經(jīng)是七年后。 這速度即便是忘淵帝都望塵莫及。 莊深自行明白了十二小周天,十二大周天,明白一旦入道將開啟另一條璀璨大道,生命都能無限延長,他迫不及待將這些教給謝舟,可謝舟骨子里就是個凡人,哪怕稍有靈氣,跟莊深也是沒辦法比的,于是莊深親自攥寫入道法門,時至今日,這些東西都被奉為圭臬。 四季更替,他們跟抽芽似的,徹底長開,仍舊是那個無人問津的破廟,過著一邊入道一邊悠然的生活。 莊深不常出門,謝舟卻需要定期出去用野味換一些口糧,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后來驚覺家中那位就是世人口中的絕色無雙。 而謝舟不知道的是,他在莊深眼中才是唯一的色彩。 謝舟漸漸地矮了莊深半個頭,每次喊“弟弟”都要被莊深噙著笑揶揄好久。 而謝舟也沒辦法,他已經(jīng)算高的了,但就是長不過小深。 他們不懂男女情愛,明明趁著熱鬧趕集上市也見過那些恩愛攜手的情侶,但就是沒有動容。 他們的認(rèn)知不斷向外延生,可最真實(shí)的只有彼此。 一次夜深人靜,謝舟并未睡著,有人從身后抱緊他,并不冷,月色滲進(jìn)來些許,落在莊深眼中凝固成令人膽寒的占有。 像莊深這種東西,骨子里偏執(zhí)瘋狂至極。 在莊深看來,謝舟只能是他的,不管是親情、友情,愛情,都只能是他。 謝舟則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孩子還是太小。 被迫從破廟離開,是有一次莊深從山上回來,看到一群混混在冒犯謝舟。 謝舟光顧著贊嘆莊深的容貌,忽略了自己生的清秀溫潤,說話總是客客氣氣,不像世家公子,但身上的氣息就是干凈。 莊深那一刻周遭黑氣縈繞,金丹期的修為殺幾個凡人不成問題,那是他第一次殺人,但心中除了憤怒并無任何倉惶害怕,正如他對問清仙尊說的那樣,凡是冒犯他兄長者,只恨殺的不夠多。 問清仙尊感同身受,明白莊深殺那二百多人,沒任何其它算盤,就是為了給謝舟報仇,甚至于他的心底生出了一種很畸形的想法——修真界強(qiáng)者為尊,只要他足夠強(qiáng),殺了所有擋路的人,就能換回一個謝舟。 莊深是真真實(shí)實(shí)被逼瘋了。 而伏魔陣殺不了他,非人非鬼,非魔非妖,連所謂的神魂識海都是仿照著其他修真者捏出來的,常規(guī)陣法根本沒用。 問清仙尊收回“攝魂”,莊深的神色從開始的迷蒙逐漸回過神來,變得兇狠。 莊深早在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不是人,如今問清仙尊發(fā)現(xiàn)了他最大的秘密,會怎么做? 這次伏魔陣對莊深來說是一次逃脫機(jī)會,等他回歸本體,遁走后重新再捏個rou身就行了,可偏偏…… 莊深吐出一口濁氣,只覺得天意弄人,罷了,反正他也不想活了,問清仙尊想怎么做都行。 “行刑吧。”高臺上傳來淡淡的嗓音。 莊深猛地抬頭,他竟然…… 神官一臉正氣,長喝道:“行刑!” 密集的雷云籠罩,各種咒術(shù)刑法輪番上陣,等一切結(jié)束,伏魔陣中已經(jīng)不剩什么。 問清仙尊微微側(cè)目,看到一團(tuán)黑氣消失在石柱后,他轉(zhuǎn)身離開,衣擺緩緩擦著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