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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仙尊被當眾退婚后 第32節(jié)

    金城坐在不遠的地方,安靜聽著。

    耳朵還豎挺高,忘淵帝心想,敢多看一眼直接從這里扔下去。

    “仙尊……不,咳咳?!币幻饎ε傻茏恿晳T性喊了一句,喊完覺得不對勁兒,但又一時半刻找不到合適的措辭,索性跳過,“您……您就不覺得帝尊……”

    “嗯?”宿問清用眼神示意他繼續(xù)。

    “很難以接近嗎?”該弟子小聲說道,其他幾位同門忙不迭點頭,還包括兩個魔族。

    忘淵帝慷慨提供居住地,不僅如此,他府邸中各類古籍和修煉秘法一大堆,落了灰地放在書架上,對這些小年輕來說簡直寶藏,忘淵帝也毫不吝嗇,想看就看,想拿就拿,打包都行,頗為隨性灑脫,乍一看好相處,十分的好相處,但無一人敢放肆輕佻,見了柳妄淵還是要恭恭敬敬喊一聲“帝尊”,都不敢直視那張老天偏愛的臉,覺得稍微出格兩句都是褻瀆。

    但反觀宿問清就不一樣了,他跟帝尊相處,比尋常道侶還像道侶,非要形容,更貼近于凡間的“老夫老妻”。

    宿問清聞言沉默片刻,他說不出“不,帝尊秉性溫和”這種摩擦良心的話,柳妄淵是個頗具神骨的人,威壓極重,跟焚骸一脈的主殺伐,旁人覺得難以靠近實屬正常。

    他正欲委婉點兒,忽然一陣地顫,像是有什么東西從地底下翻騰了出來,帶著恨不能焚盡十方世界的強烈怒火!

    宿問清蹙眉起身,緊跟著柳妄淵出現(xiàn)在身邊,兩人同時看向某一處。

    然后忘淵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哎呦,出來了?!?/br>
    宿問清修為不夠感知不到,但怔愣一瞬就反應過來:“滅靈君?!”

    “廢物點心!”柳妄淵罵得毫不客氣,“白燕山都拿走了我的心頭血,他還要這么久才能出來,換頭豬都行了?!?/br>
    眾人:“……”

    帝尊有時候說話真的很打擊人,那是最強的神魔封印,打入冥界灌注下忘川河水,四周數(shù)不清的禁制,滅靈君這個速度已經(jīng)非??炝撕脝幔?/br>
    “哈哈哈哈!”滅靈君猖狂的笑聲幾乎響徹六界:“我既已出來,就要你們永墜無間鬼域!生生世世業(yè)火焚身!永不超生??!”

    怒意沸騰引得黑云壓頂,雷鳴陣陣。

    “你們猜猜?!绷郎Y眼神戲謔含笑,穿過云層望向山腳下慌亂不已的眾人:“滅靈君會先找我,還是先殺了他們?”

    這話說的,滅靈君腦子挺好使,他剛耗費大半的修為從結(jié)界中逃出來,現(xiàn)在對上鼎盛時期的柳妄淵,豬都不會這么干!

    但滅靈君太恨了,他化作一團黑霧撲向眾人,看到了人群中神色驚慌的鬼佬,故人重逢,又夾雜著血海深仇,非見血不能平息。

    鬼佬似是想起了什么,臉色煞白,倉惶后逃,連本命法器都忘記拿出來。

    黑霧中忽的露出一小截光潔白皙的下顎,看骨斷人,可想是個一等一的好皮相。

    那張唇微微勾起,頗為溫和好看的弧度,卻滿是冰冷的殺意。

    第五十七章 第一卷 完

    鬼佬死了,死狀奇慘。

    修道一路上總有滅不掉的心魔,很明顯,滅靈君于鬼佬而言就是這樣的存在。

    當時忘川幽火死死纏繞住鬼佬,身在其中才能明白那種絕望凄苦的滋味,心肺如同被人硬生生扯出,鬼佬臉上青筋暴起,直到再也無法呼吸。

    他本就蒼老的軀體徹底成了一截絲毫水分都榨不出來的枯樹干,仰面躺在地上,眼底的驚慌還未散去,神魂就被滅靈君徹底絞碎,風一吹,身體便一點點化作齏粉不見了。

    眾人本就被忘淵帝的禁制折磨得不成人樣,如今再遇到滅靈君出世,簡直可以用心如死灰來形容。

    陸星河指尖飛速,不停地演算,但第一次,他看到未來籠罩在一片霧氣中。

    這世上總有非人非鬼,非妖非魔的東西存在,他們之前或許是鬼修,或許是人修,不遵循本身修煉之法而妄加跨越干涉,就會變得畸形可怖,他們躲在暗無天日的陰森角落,期待著他們的君主——滅靈問世。

    萬物開始凋零,但邪靈卻在狂歡。

    六界都被蒙上了一層灰霧,滅靈君占據(jù)了鬼窟,聽聞他在里面大肆搜尋,似乎在找尋什么,但最后一無所獲,于是將鬼窟里為數(shù)不多的鬼修精怪全給屠了。

    而鬼窟跟岐麓山遙遙相對,層層霧氣與萬水千山之后,柳妄淵總能感覺到一雙清冷又陰鷙的眸子。

    而中間夾雜的,是三千紅塵眾生。

    滅靈君沒用多久便了解了目前的局勢,柳妄淵跟宿問清的現(xiàn)狀超出他的預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他坐在鬼窟新建的宮殿里,指尖白皙如玉,跟下面猙獰的鬼頭扶手格格不入,陰影落在他的胸口,照不亮他的臉,只能依稀瞧見一個清俊漂亮的輪廓。

    多么熟悉的一幕啊……

    不多時,空蕩蕩的宮殿內(nèi)響起滅靈君嘲諷而沙啞的笑聲,他被勾起了最不堪的那段回憶,心中的怒火恍如江海奔騰,很快從鬼窟蔓延而出,燒到了這片大地上。

    誰能想到,討伐大軍沒在岐麓山腳下?lián)巫“雮€月就各回各家,比起忘淵帝,更具威脅性的明顯是滅靈君,然后六界各門風風火火派遣長老大能,去天嵐派商議對策,因為那些邪靈已經(jīng)開始胡作非為,一些散修都按捺不住,跟著上了天嵐派。

    而新生這一批的正道人士到底天真,竟然自告奮勇三位,跑去跟滅靈君和談,結(jié)果只是剛表明身份,就再沒說出一個字,他們被滅靈君當場捏碎了神魂,脖頸往下拿去喂瘋狗,頭顱被滅靈君好心情地裝在了盒子里,送還給本門派。

    滅靈君做事不留余地,他不怕被圍剿,反而擔心這些人來得不夠及時,他渾身罪孽滿心殺戮,早已不剩一絲絲的善良悲憫,除了殺生,已經(jīng)沒什么事值得他掀起眼皮,早在千年前,他就對這片大陸包括這里的每一個人,失望透頂。

    彼時一小眾人正跪在岐麓山腳下,懇請忘淵帝跟宿問清出面。嘲諷的是他們其中不少人還是當日參加了“正義之師”的,破忘淵帝禁制時狼狽不堪,如今更是臉皮都扔進了塵埃里。

    滅靈君起初每隔七日便出去屠戮一個門派,人、妖、鬼,魔毫不忌口,冥界是曾經(jīng)鎮(zhèn)壓他的地方,早已不剩幾個活物,虛空界躲藏于縫隙中,倒是暫時安然無恙,而如今,滅靈君不知道又修煉了什么鬼術(shù)法,每屠一門便吸收干凈他們的靈力跟生機,使得自己沖破結(jié)界時虧損的修為恢復迅猛,然后變成兩三日便要屠戮一門,幸虧金劍派跟著柳妄淵他們跑了,這才躲過一劫。

    百刀門主最是怕死,卻死在正道門派中的頭一個,他滿身是血地跪在正殿大堂門口,斷了一臂,胸口一個血窟窿。

    之前六界敢圍攻忘淵帝,憑的是什么?憑的是柳妄淵跟宿問清都乃人修,無論如何對立,他們心中裝著蒼生人命,絕不會濫殺無辜,但滅靈君就不一樣了,他早已將人性抹去,看誰都無比礙眼。

    今日一早,滅靈君興致好,直接去了天嵐派。

    “滅靈君你放肆!”白燕山手執(zhí)凌海鎮(zhèn)河劍,氣勢如虹地吼了一句,劍光頓時晃眼遮天,只是頃刻間,劍雨就朝滅靈君襲去。

    反觀那一襲黑袍,不緊不慢地踏空而來,就在第一道劍意即將擊中滅靈君的時候,竟然悠然靜止了……緊跟著第二道第三道,直至劍雨成了縈繞他身邊的裝飾物,滅靈君修長的指尖輕輕撥開擋在面前的劍意,抬頭看向白燕山,他仍是露了個下巴,但遮掩不住滿身的乖戾譏諷,“你師父常明那個老東西在世時,一手凝輝劍法出神入化,甩出你現(xiàn)在幾個境界,卻還是慘敗于我,你個不入流的東西,天嵐派落于你手,算是徹底完了。”

    白燕山兩指一并,瞪圓了眼睛想cao縱那些劍意,但沒什么用。

    “宿問清倒算個人物,可人呢?”滅靈君問道。

    一句話把場下眾人都給問愣了,他們難得心緒翻涌,好像才從一場充斥著虛偽跟迫害的夢境中清醒,為曾經(jīng)對問清仙君跟忘淵帝的所作所為感到些許愧疚。

    “不過也是多謝你們?!睖珈`君感嘆地說了一句,他的嗓音低啞散漫,充斥著厭倦無趣。

    緊跟著,凝滯于空中的劍意震顫,轟然爆發(fā),反而隨著滅靈君的意念而動,朝著白燕山跟殿外眾人襲去,空間被無情地撕扯擠壓,各方大能紛紛祭出法器抵抗,白燕山因為首當其沖,凌海鎮(zhèn)河劍劍意未回,導致他硬生生吃了這一下,當即噴出一口血,倒飛出去老遠。

    執(zhí)法飛身接住白燕山,對著滅靈君怒目而視,他雖然不敢茍同之前正道對問清他們所做的一切,但他到底是天嵐派的長老,如今人都騎到了頭上,跟打他的臉沒什么區(qū)別。

    “豎子豈敢!”執(zhí)法將白燕山往沖上來的白冷硯身上一搡,本命法器龍骨戟現(xiàn)形!

    執(zhí)法身體猛烈后仰,龍骨戟他在掌心飛速旋轉(zhuǎn),光芒大勝,然后攜著破空之聲,帶動風起云涌,頃刻間逼近滅靈君的面門!

    滅靈君漂亮的唇形微微勾起,他忽然不見了蹤影,四周花影未動,人卻已經(jīng)到了執(zhí)法面前。

    那蓄力一擊的龍骨戟竟然被他生生躲過了!

    執(zhí)法瞪大眼睛,但滅靈君沒有為難他,而是輕松繞過,朝一個胡子花白、一臉正氣的散修走去。

    那散修被迎面撲來的罡風吹得睜不開眼,衣袂飛揚,削瘦的身影感覺馬上就要飛走,但事實上他一直穩(wěn)穩(wěn)站立,看向一步步逼近的滅靈君,最后嘴里只吐出兩個字:“孽緣。”

    滅靈君聽見了,他猛地揮袖,老者的風骨就被連根拔起,他接連撞翻三根盤龍柱,然后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東西呢?”滅靈君輕聲問。

    老者口齒含糊,看向滅靈君的眼神雖不畏懼,卻頗為復雜。

    “若我說出東西所在,你能放過在座諸位嗎?”老者心知已經(jīng)沒有能壓制滅靈君的人了,只能暫時妥協(xié),力求一個喘息的時間。

    “不能?!睖珈`君冷冰冰接道:“你可以選擇不說,但天嵐派這么多人,我可以當著你的面一個個殺,殺到你說為止?!?/br>
    老者大怒:“澤喻?。?!”

    一陣死寂,滅靈君開口:“你喚的是誰?”

    一道輕輕的嘆息,透著點兒無奈,突兀響起。

    滅靈君身形一怔,猛地回頭。

    虛空撕裂開一條縫隙,從中走出來兩個人,正是宿問清跟柳妄淵。

    “帝尊!”

    “帝尊來了!”

    “仙君救命?。?!”

    “哎呦,怎么這么熱情?”柳妄淵神色寡淡,眼神涼薄,沒任何要救的意思,“諸君前段時間想要奪我道侶天靈體,封印本尊的時候,可不是這話。”

    一眾人憋得面紅耳赤,但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柳妄淵不是來救天嵐派的,但執(zhí)法跟沈江都在此行列,一旦有事宿問清將抱憾終生,再者忘淵帝挺喜歡執(zhí)法這人,原本打算送他一場大造化,并不想讓其死在滅靈君手上。

    滅靈君前后被封印兩回,恰恰就是眼前二位,今天不死一個都說不過去。

    “什么東西值得你這么大動干戈?”忘淵帝分毫不怯,居高臨下打量著滅靈君,很是個好說話,他看向躺在地上的散修老者,瞇了瞇眼:“這位我記得積累功德三百年,三百年間從未亂殺一人,滅靈,他受天道眷顧,你若今日殺了他,輪回的畜生道怕是要再添幾百次。”

    滅靈君沒吭聲,就那么安靜跟柳妄淵對持。

    “天嵐派好歹是我道侶的故鄉(xiāng),期間有他在意的人,也有本尊看重的人,你今日離開天嵐派,本尊可以跟你好好談談?!蓖鼫Y帝繼續(xù)。

    又是許久的沉寂,滅靈君終于開口:“談?”他嗓音輕而啞,像是被風沙磨礪了千年,一點兒微弱的情緒都滲透不出來,“柳妄淵,你知道你如今這般模樣,讓我想到了什么嗎?”

    忘淵帝蹙眉,沒接話。

    “讓我想到了我曾經(jīng)的蠢樣子?!睖珈`君扭頭,看向了那位散修老者:“你知道他為何積累三百年功德嗎?”

    “因為心中有愧?!?/br>
    老者狠狠閉上眼睛,額角青筋抽動。

    柳妄淵:“怎么,他搶你道侶了?”

    原本是一句戲言,卻讓滅靈君周遭空氣倏然凝固。

    滅靈抬頭,望著一襲白衣風姿無雙的宿問清,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何止他一個?!睖珈`君輕聲,“這煌煌六界,誰人不欠我?”

    柳妄淵輕嗤:“做夢也要差不多點兒?!?/br>
    生靈交替更迭,滅靈君這語氣未免狂妄。

    “你可知,擎天結(jié)界曾經(jīng)崩裂過一次,那個時候我還不是滅靈。”男人清冷的嗓音徐徐響起,風都夾雜了細雪,透著滲入骨髓的冷,“我雖不及合道,但你避世的那段時間,卻是由我照拂這蒼生?!?/br>
    柳妄淵對此不置可否,百年時光彈指一息,他并不會時時刻刻關(guān)注六界紅塵,相反,偶爾的遺忘便是千年。

    “我曾想盡辦法修補這擎天結(jié)界?!睖珈`君看向蒼穹某處,那里隱約可見忘淵帝打上去的補丁,“然后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人知道了我的道侶,發(fā)現(xiàn)他是天靈根?!?/br>
    宿問清不知為何,眉眼狠狠一跳。

    “天靈根孕育天靈體,從皮到骨,從血到rou,要么可以煉化為神器,要么服下增進修為,這些你柳妄淵知道吧?”滅靈君的語氣難得來了幾分興致,甚至笑了笑。